虞滢才入城不久, 由于难民不断涌入城中,太守直接下令关了城门,只出不进。
在年前, 苍梧城内也算得上繁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门铺行摊热闹,街道随处可见嬉戏打闹的孩童。
可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蹲守着的难民,有许多门铺怕被闹事都关了门不做生意,摆摊的更是少了许多。
每一条街道都冷冷清清的, 甚是萧条。
客栈虽开着, 只是找遍城中的客栈, 都几乎是住满了人, 偶尔还剩下一间,但他们这么多人也不好住。
他们一行有九个人。
虞滢和三个女学子, 还有则是五个护送来郡治的壮年男子。
仅剩下一间也只能先定下, 就怕错过了,连一间都没有了。
把东西放在客栈中, 让昨夜守夜, 两日未眠的两人先休息, 虞滢则去找宋三郎。
宋三郎在郡治生活已有一年半的时间,对郡治有所了解,找他帮忙找住处再也合适不过。
许是城中正乱, 宋三郎夫妻并没有继续做生意。
宋三郎早已不在原来租的地方居住了, 而是已经搬到了附近。
好在宋三郎成亲的时候, 虞滢来贺过,也知道地方。
一行七人找到了宋三郎的住处。
敲门后, 里头传来女子警惕的声音:“来者何人?”
“是我,余六娘。”
苏娘子听得出是东家的声音,忙把门闩拉开,打开院门。
看到外头这么多人,愣了一下回神,连忙迎道:“大家先进屋。”
七人随着苏娘子一同进了屋中。
入了堂屋,苏娘子去热了一壶茶水进来,道:“你们先坐着,我再去做点吃的。”
虞滢扫了眼从她那已然明显隆起的小腹,道:“嫂子不用忙活了,我们在客栈吃过了。”
说罢,又问:“宋三兄不在家吗?”
苏娘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应道:“太守大人把城门关了,只出不入,也不知道要关多久,更不知之后是什么情况,他担心我爹娘,去看望的同时也送一些粮食过去,往后能少出门则少出门。”
说到这,苏娘子又多说了几句:“可能是有人昨日就收到消息了,都屯了粮食,今天粮食都涨了价,之前买七八文的一斤米,今早都得十文钱一斤,估摸着之后更贵,好在先前粮食便宜的时候,三郎屯了好些粮,才不至于买高价粮。”
何家大郎闻言,惊讶道:“前些天我阿娘去郡治的时候,找了罗婶,罗婶说伏二郎从豫章寄信回来,交代她多屯一些粮食,说是北边雪灾严重,粮价可能会涨得厉害,也让我们家多屯一些。”
伏家二郎夫妻俩有多大的本事,曾作为他们邻居的何家是最清楚的,所以听到这话后,再联想到今年的天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家人商量过后,拿了家中一半银子去买粮。
随行的男子都是陵水村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附和道:“我们家也是听你们家的话,所以都屯了一些粮食。”
陵水村的人见何家买了这么多粮食,有几家交好的暗中去何家打听了一下。
何家大概透露了一下伏家二郎在豫章有门道,知道了一些消息,粮食可能会涨价。
只这几句话,大家伙也开始屯粮。
有人也跟风。
一旦有人跟风,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是有什么情况,衡量过后也都纷纷屯粮。
虞滢道:“夫君说靠北的地方雪灾严重,今年的粮食没有收成,其他地方的粮食调去,必然会疯涨。”
众人感激道:“这全多亏伏郎君的提醒。”
北边的情况属实,伏危了解也没有问题。
他先提醒了母亲,再由母亲与何家人说,或是虞滢提醒余家人,这逻辑有了,无论怎么样,旁人都怀疑不到玄乎的方向。
苏娘子听到他们的话,顿时反应过来丈夫屯粮的原因,应当是东家的提醒。
想到这,心中也生出了感激之意。
在等宋三郎的时候,虞滢给苏娘子搭了脉,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胎儿情况。
怀孕五个多月,情况一切都很良好。
刚检查好,宋三郎就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篓回来了。
宋家只有两个屋子,虞滢与夫妻二人商量过后,她们这四个女子在他们家中暂住几日。
而随行的五个人则在客栈挤一挤。
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不至于风餐露宿比什么都好。
安排好了住处后,虞滢找宋三郎单独说了话。
问道:“屯下的粮食和药材都藏好了?”
宋三郎道:“近来流民渐渐多了起来,我总担心会有人翻墙而入,所以每日都会过去看一遍。”
虞滢琢磨了一下,随而道:“你明日寻何家大兄他们,就以有活计为由,让他们到那宅子去把粮食和药材,能搬得都搬进地窖中去。
岭南潮湿,不适合挖地窖。在租了宅子,多付了银钱,再三保证离开时候会把地窖填回去,才取得屋主的同意,在院中挖了一个地窖来藏粮食和药材。
地窖早已经做好了,一直没有把粮食和药材搬到地窖,主要是地下湿度过高,若是早早把粮食和药材放进去,时间一久也还是会坏。
“何大郎和二郎嘴巴严实,我明日就找他们,一天算二百文钱,我们三人搬两天应该能搬完。”
宋三郎猜测伏危在做太守之子的时候知道了些什么,才会积极屯粮屯药,所以他也不再过问,行事更是小心。
虞滢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办,你且与他们说我已经同意了,他们这两日的那一份工钱,我会给其他两人平分。”
“让他们不要觉得对我和其他三个人过意不去我想其他三个人也会很乐意的。”
一早,虞滢就去了太守府。
虞滢见了太守夫人。
太守娘子讶异道:“现在这个时候哪都乱糟糟的,我还以为你这个月不来了。”
“本打算之后暂时不来郡治出诊了,可实在得仔细太守夫人再看一次诊才能放心,所以这个月也就来了。”
虞滢说起场面换,半点都不带虚的。
“我这身体好着呢,这种情况你差人来说一下,我也是理解的。”太守夫人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愉悦的。
好听的话,谁能不爱听?
看诊后,太守夫人几番挽留虞滢一块用中食。
虞滢盛情难却的陪着太守夫人吃了中食后,到茶室喝茶。
太守夫人低声提醒:“余娘子这些天先别回去,先待在郡治。”
虞滢问:“怎了?”
“还不是外头那些难民给闹的,听大人说有许多难民被其他郡治赶出来,都在找地方安身,有许多难民都到了临近的几个郡,咱们都不收容,迟早会闹事。”
说着,劝阻:“这遭殃的几乎是城外的人,赶路人最危险,不如等大人和其他几个郡的太守商量过怎么处理这些难民,处理妥当了,再回去也不迟。”
虞滢思索了一下,谢道:“多谢夫人提醒,妾身回去好好斟酌一下。”
“谢什么,若非你赶来郡治,岂会遇上这些事?”顿了一下,又道:“若是遇到危险,便来寻我,我帮得上忙时,你再谢也不迟。”
余娘子到底是高门出身,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淡然气质,更别说比别的大家闺秀有本事,与她往来,太守夫人是欣然的,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虞滢从太守府出来,去了一趟仁善医馆,也说明了三月之后不会过来。
若是三月有预约,便在这几日都看了,接诊的人数也可以适量的增加,但诊金不会变。
在郡治的这几日,虞滢一直都在看诊。
原以为五两的诊金不变,不会有多少人来看诊,但先前一直没有约上的妇人,知道这有名的女大夫在郡治,都找到了医馆来,因此,上午和下午的女病患就没少过。
忙碌两日,何家兄弟俩也都回来了。
都是农家出身,做惯了苦力活的,两日苦活下来,只歇一宿就好了。
原本虞滢打算听从太守夫人的建议,先在郡治待上小半个月再看情况离开,可谁知才进城三日,只出不进的苍梧城,现在则是不出不进。
缘由是城外难民多,总有难民想涌进来,太守索性把整个城门都关了。
虞滢去太守府向太守夫人打探了口风,得知起码要关上一个月。
请了太守夫人帮忙,若有驿差要去各地附属县传消息,顺道把她留在郡治的消息告知家人。
这小忙是可以帮的,太守夫人也就应下了。
另外,这城门真要是关一个月,虞滢也不好长久麻烦宋三郎夫妻,所以虞滢托宋三郎帮忙在这附近找一个宅子,租一个月。
为免他多想,虞滢也就把情况说了一下——不知之后什么情况,众人还是待在一块好照应。
宋三郎道:“现在这种情况虽然不好找,但也是能找到的,就是可能租金会贵许多。”
自己家就两个小屋子,着实是小了些,不然也会让大家伙在这住下。
“租金贵也没事,现在就需要有一个落脚处,先租一个月看看情况。”
想了想,又补充道:“必须要有牢固的高墙,这是最主要的。
随行的人是保护他们,但她也要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宋三郎应下后,便与何大郎一块出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跑了附近所有能跑的地方,回来喝了口茶水后才说明情况。
“租得急,也只租短期,再加上城门关了,这宅子难找,只找到了两处地方。一处仅有两个屋子,住不了太多人,另一个宅子有四个屋子,也砌有高墙,只是这租金贵得离谱。”
何大郎接话道:“且得要五两银子,俨然是趁火打劫!”
其他人闻言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这次随行是五十文一天的高价工钱,但全部人的工钱加起来都不够租一个月的,太不划算了。
何大郎继续道:“本想把价钱谈低点,但那屋主愣是一文钱都不肯少。”
何二郎道:“伏二嫂,要不然随便找一个院子挤一挤就好。”
五两银子虽贵,但虞滢还是能拿得出来,当下做了决定:“不了,就那一处宅子吧,安全为重。”
确定下来后,一行人随着宋三郎找到了哪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