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要的药熬好了。”
听到红芍的声音,李心玉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她压低了声音对裴漠道:“你收敛些,不许让别人看出任何异常。”
裴漠退开了些许,坐在榻上扭过头去,只留给李心玉一个清高的侧颜。他飞快地抹了把脸,再回过头来时,除了眼睛还有些湿红外,已瞧不见任何失态的痕迹。
李心玉这才清了清嗓子,朝门外道:“进来罢。”
吱呀一声门开,红芍将药呈在案几上,又挪动身子面朝李心玉,问道:“公主,可否要奴婢再给您铺一张新床?”
之前裴漠忽然在她房中晕厥,李心玉为了方便起见,便命人直接将他扶到了自己榻上。可是现在,两人各自带着记忆而来,断然无法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何况,李心玉自己也需要静一静捋清思路。
想到此,她道:“去偏殿暖阁,我今夜便去那儿睡了。”
“殿下。”裴漠突然出声,熟悉的称谓令李心玉心头一暖。
她回身,裴漠正微微仰首看她,眼中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期许,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青涩执拗的十八岁少年。
“殿下。”裴漠倚在榻上,墨黑的长发自而后垂下,滑过肩头,轻声道,“我没有力气,殿下能喂我吗?”
案几上的汤药氤氲着热气,白雾在空中聚拢又散开。
这是十八岁的裴漠,却也不是十八岁的裴漠。她的小裴漠坦率可爱,才不可能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装可怜……
李心玉一时心情复杂,避开他的视线道:“本宫累了,让红芍喂你罢。”
“殿下……”声音可以说十分委屈了。
红芍不知道两人闹什么脾气了,忙打圆场,微笑道:“裴公子与公主感情最好,除了公主您,我们怕是没这个福分喂他喝药呢。”
裴漠点头,小声道:“我再也不惹殿下生气了,留下来,好不好?”
李心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前一刻还是凶神恶煞一副要算总账的模样,后一刻就变成了这副可怜兮兮期盼垂怜的神情……拥有两世记忆的裴漠果然可怕!
本宫可算棋逢对手了!
她气鼓鼓,但又顾及旁人在场,生怕被红芍看出什么异常,又风言风语地闹到皇兄和父皇那里去,到时候便是十张嘴也解释不清这前世今生的一团乱麻。
倒是红芍很识趣,用盛药的茶托挡住半张脸,笑道:“暖阁许久未用,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依奴婢看哪,公主您还是和裴公子好好谈谈,若是困了,这外间还有张小榻,您就让裴公子睡外间罢!外头下着大雨呢,来去都挺不方便的。”
说罢,红芍起身福了一礼,临走前还贴心地掩上了房门。
这个丫头,该懂事的时候不懂事,不该懂事的时候又瞎懂事!李心玉简直无言,干脆破罐子破摔,往案几后一坐,哼道:“你爱喝不喝,别妄想本宫伺候你。”
裴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伸手去够案几上的汤药,仰首一饮而尽,下巴连同颈项的线条优美流畅。
李心玉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如此不设防,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上他一口。
半晌,她手撑在案几上,托腮道:“还是觉得以前的你最可爱。”
裴漠明显一顿,将空了的药碗倒扣在案几上,用还算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不希望我记起一切?”
“那是自然。”李心玉想也不想道,“我们前世一笔烂账,痛苦居多,何况你和李砚白那么讨厌我……”
“我不曾讨厌过你。”裴漠打断她,目光灼灼,“你也不要讨厌我。”
“本宫向来是性情中人,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本宫若是讨厌你,今生就不会同你在一起了。倒是你……哎!”
李心玉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即便前世我再对不起你,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此事就翻篇罢,如何?”
谁料裴漠却是不依不饶,沉声道:“不能翻篇。”
李心玉扶额:“你还待如何?莫非又要投奔李砚白,走前世老路?”
想了想,她又酸楚道:“也好。你既是想起了一切,去留全凭你意……毕竟,前世的你可是权倾天下、妻妾成群呢,哪用得着当本宫的小奴隶啊。”
“我说不能翻篇,是因为前世你我已拜堂成亲,算是夫妻了。”裴漠看着她,嘴角上扬,“新仇旧怨皆可放下,唯有我们间的夫妻名分,决不能翻篇。”
万万没想到他指的是此事,李心玉愣了愣,有些尴尬。
“你那是抢婚,算不得数!”
“抢来的婚也是婚,如何不能算数?”
闻言,李心玉简直气结。
“哦,我知道了。”裴漠倾身,单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捞上榻,深沉道,“因为我们前世未曾洞房,所以公主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