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眨了眨眼睛,伸手捏了捏裴漠的脸颊,“你醒了?方才突然晕厥,吓死我了。”
屋内烛火静谧,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裴漠依旧看着她,眼圈渐渐泛了红,伸手按住李心玉的手,将她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像是抓住了什么稀世珍宝般。
“你怎么了,小裴漠?还在介意那件事?”李心玉忍不住闷哼一声,皱眉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唔!”
话还未说完,裴漠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俯身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不同于以往的热烈缠绵,而是凶狠霸道,侵略性极强,带给李心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之感,刺激到令人无法呼吸……不,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裴漠是想急于借这一个吻证明什么。
“裴漠,我……唔唔!”李心玉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推开他,喘着气惊魂未定道,“你这一言不发就吻上来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说完,李心玉就怔住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裴漠的样子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裴漠神情复杂,曾经的清澈和青涩彻底消失殆尽,目光中是久经世事的沉稳和苍凉。
他看着李心玉,就像是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梦境……
李心玉霎时呼吸一窒,一种荒谬的想法涌上心头。她缓缓起身,任由蓬松柔软的被褥从她身上滑落,愣愣的看着裴漠道:“你不是我的小裴漠,你是谁?”
裴漠也坐直了身子,与她对视,一开口,声音暗哑难辨:“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裴漠唇瓣勾起,眼眶中的悲怆深沉,化作泪珠滚下。他伸手覆在她莹白的面容上,凑过来轻声道:“我全都想起来了,李心玉。”
只此一言,李心玉恍若雷劈。
她下意识避开裴漠抚摸她的手,连鞋也顾不得穿上,赤脚站在春日微凉的地砖上。惊讶,慌乱,无措……诸多情愫在她眼底交叠涌现,最后又化为一片死海般的沉寂。
她的小裴漠,不会直呼她的大名……
脑中一片翻江倒海的混沌,正无措间,裴漠亦是赤脚下榻,逼近她。
那些淡忘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淹没了李心玉的理智。她仓皇后退一步,手撑在身后的矮柜上。指尖碰到针线篓,想也不想,她拿起金蛟剪护在胸前,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把小裴漠,还给我!”
裴漠嗤笑一声,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儿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他无视那把尖利的剪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问道:“怎么,公主还要再刺我一刀吗?”
微微松散的衣襟下,嫣红的胎记隐约可见。
李心玉望着他心口那抹豌豆大小的红痕,瞬间溃不成军,颓然松手,任由金蛟剪哐当一声坠地。
裴漠慢斯条理的合拢衣襟,眼波深不见底。
“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似乎我和你一样,都拥有了前世的记忆。这样也好,对你我都公平。”说着,裴漠俯身弯腰,手撑在她身后的矮柜上,将她整个人半圈在自己怀中,淡红的唇离她仅有咫尺之遥,哑声道,“还是说,你害怕我想起一切?”
李心玉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想起一切的裴漠太俱压迫感,又或许是,她不愿再面对前尘往事一笔烂账……
李心玉心里一团乱麻,嘴上仍强撑道:“本宫有何好怕的,便是前世再对不起你,我也以命相抵,两不亏欠了。”
裴漠的眼神一下阴沉了下来,唇线紧抿,半晌才沉沉道:“不要再提你前世身死之事。”李心玉也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道,“你为何会突然想起一切,莫非与我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裴漠微微晃了一下神,退开了些许:“我不知道,许多记忆突然涌入我的脑中,就像是前世今生合二为一。”
李心玉小心地问:“你也死了吗?”
裴漠横眼看她,眼神复杂。
李心玉忙改口道:“我是说你的前世,过得如何?”
裴漠垂下眼睑,盖住眸中深厚的悲伤。片刻,他讽刺似的一笑,道:“权倾天下,妻妾成群,颐养天年。”
李心玉忽的就很气,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心道:本宫草席裹尸,身首异处,你倒是过得挺潇洒!还妻妾成群?
她也顾不得害怕了,一把推开裴漠的禁锢,神情古怪地盯着他道:“这么说,这辈子是本宫委屈你了?若你怀念跟着琅琊王造反的好处,那你现在就去找他好了,看我敢不敢杀你!”
她越说越难平静,心中一片酸楚,吸了吸鼻子道:“当初看到本宫的尸首,你们一定大快人心罢!”
砰——!
一身巨响,裴漠攥住她的手,一掌拍在她身后的矮柜上。上好的漆金柜子竟被他拍得裂开一条缝,尘埃在空气中扬起又落下。
李心玉猝不及防被吓得浑身一抖,睁大眼睛看着裴漠,半晌才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说过,莫要再提前世你身死之事。”裴漠赤红着眼,嘴唇颤抖,几近崩溃道,“这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
他这态度,若是换在以往,李心玉早就要扑上去咬破他的嘴唇了。但带着记忆重归的裴漠实在太俱压迫感,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气场全足。李心玉满腔怒意憋在心中不敢发泄,只能委屈巴巴地腹诽:不提就不提嘛,生什么气?
两人陷入了诡谲的沉默之中,直到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