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南京守备刘瑾(1 / 2)

张璁从山东回到了京师。

他这一路,但凡碰到个人都要与他讲起‘好自为之’这四个字,且这还是心思好的。

自古以来,凡为天子酷吏,最终必然不得好死。

真要说起来,这道理张璁自然懂,但人生在世,哪有这么多的选择,当初皇帝找到他的那会儿,他选择不为酷吏难道就能活?

当这紫禁城是什么地方?

红墙黄瓦,殿宇成群,广阔无际,从午门到端门,这段路不长,但异常开阔,而且,似乎比以往更开阔,只身行于此处,就像海上一叶扁舟,漂浮不定,随时都会倾覆。

那个戴着皇冠的人早已为所有人安排了结局。

“臣张璁,叩见陛下。”

皇帝不喜那些神神叨叨的装扮,道、佛之物不在乾清宫中体现,御案之上是奏疏几本,笔墨纸砚一套,再有就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

“平身。”

“谢皇上。”

起身后,他双臂竖直,弯身而立,头微微低着,不敢直视天子。

“山东的事都办妥了?”

“回皇上,都办妥了,虽还未结束,不过各府、州、县都在正常上禀进度,若遇阻滞,臣收拾了就是。”

“重新编好的鱼鳞图册,在各级官员都署名之后,给朕一份。”

他要在户部留档,同时派人核查,只要有假,署名官员皆有连带责任。

“是。”

“朕已向江南下了旨意,应天、凤阳、浙江、江西为第二拨清田之地,你自今日后坐镇京师,总为调度,山东就不必再去了,江南也不必。”

“是。”

朱厚照起身,从御案后走出,绕至他的身前,近了以后低声说:“随朕来。”

这是乾清宫的正殿,向左而去,才是内里暖阁,不过夏日通风,并不闷热。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正在清田的山东,实际上各地闻到了味道以后都在给朝廷上奏疏,他们罗列张璁的种种罪名,恨不能生啖其肉,最初是说他贪墨,而后就是残害人性命,再然后利用皇帝的说法都出来了。

京师当中,少有人为其说话,火上浇油的倒是不少。

当下的官场激烈异常,士绅之间遍布骂声,所有人都欲除之而后快,所谓的朝堂风云,站在朱厚照的角度看,也不过如此,他只要不点头,谁也动不了张璁。

历史中,如果是软弱的帝王,明朝的文臣们大概又要集而共谏了,唯独碰上嘉靖这般手段狠辣的,吃过几回亏,那就只能暗中谋划了。

就像现在面对正德皇帝,这些奏本上的再多,京中重官可有敢冒头的?

可是……

“朕自小长在宫廷之中长大,于权力各方相互攻讦,各为己谋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他们拿朕没有办法,倒是想了不少法子来对付你。”

张璁不解圣意,忽然听到这话吓了个半死,直接跪倒在地,“微臣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赐罪!”

“朕可没叫你跪。”朱厚照将人扶起来,又指着面前小桌上的一筐奏本,“这些奏疏只有大约一半,剩余的一半你不要看了,朝堂上下,内外官场,凡上疏反对清田令者,朕已逐步派人暗中查访了,有些人并无问题,只是意见不合,或是看不惯你,朕不会在意,你也不要与他们计较了。”

张璁笑笑,还是皇帝宽宏大量,若要换了他。可惜天子不让他看那一半的奏疏,这么说来的话,这一半……

“但有些人……”天子的话到这里也慢了下来。

张璁心头突突,陛下的意思难道是……?

他略微一抬头发现皇帝正看着他,“陛下。”

“你就在此处,花上一点时间看完。不得抄录、不得携带,能记住多少是你的事。出去以后,只字不提此间之事。”

只字不提?

“是,微臣明白了。”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语气幽幽说道:“朕大约知道你最近都能听到什么话。朕也明白,跪到这座宫殿的人,嘴上说的是忠心,但自己心里真的相信的没有几个。不过朕不苛求,不苛求天下之人不顾自己性命的忠君。总是那样,是朕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了。”

张璁心中又是大骇,怎么皇帝什么都知道!

“朕想与你说的是,这皇帝朕不是只做两三天,大明的天下也不会到清田令就再无新策了。过往皇帝那是为了权,人人恐惧,无有犯上者,如此而已。朕也看重权,但权握在手,是为了做事情的。而你呢,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这段话虽然有些玄奥,不过却是交心之语。

朱厚照并无打算要杀张璁,这家伙虽然有缺点,但是如他所说,是个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