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八十三章(1 / 2)

◎无◎

船上的人倒无事, 爬下船上了前来营救的小舟,官差们上去,护着尚完好的贡品, 送进了宫里。

如今剩下空着的官船歪到深陷在污泥里, 奉命前来察看的程子安,蹲在岸边, 头上顶着斗笠防晒, 嘴里咬着草根防止发笑。

除了程子安之外, 圣上大发雷霆,责令王相牵头,并工部吴尚书,大皇子等人,一同来到了河边, 彻查此事。

孙凛直脸色不大好看,脸上都被晒出了油,紧随在王相等人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京兆尹的差役们, 不住大声吆喝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散开散开,别耽误了正事。”

百姓们大胆得很, 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正事, 什么正事?这河道的水浅,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长年累月才过不了船。”

“就是, 反正官老爷们都看不见, 咱们这些平民百姓没大船, 不怕!”

“你这句话就说得不对了, 咱们为何不怕?涨水淹了庄稼房屋, 咱们出去乞食当乞儿,官老爷们照样吃香喝辣。”

“进贡的官船淹了,才是大事,平民百姓淹死无家可归,官老爷才不在乎!”

抱怨指责声愈发大,群情激奋,清晰传到官老爷们的耳中。

官老爷们是何等人,见惯了大场面,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民意算不得什么,手无寸铁的小民罢了。圣意上意,士大夫们的意愿,才是大事。

大皇子神色很是精彩,一会得意,一会愤怒。

得意的是,二皇子同三皇子明里暗里动手脚,想要拦住他这次的差使。

愤怒的是,他领了工部好几年,淤泥累积了好几年,被这些刁民指出来,他脸上也无光。

王相只一看,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转头四看,余光瞄见戴着斗笠的程子安,正在同京兆尹不成器的小儿子彭虞在说笑,顿了下,对大皇子道:“大皇子,先得将船从河道中拉出来,抓紧功夫清理淤泥,疏浚河道。”

大皇子脑子转得飞快,道:“王相所言极是,我也是这般想。只王相,先前在阿爹的御书房里,你也听到了。人手不足,银子不够,这疏浚河道,不能只嘴皮一张,就能疏浚啊!”

王相听出了大皇子趁机要钱要人的意思,斟酌着圣上的态度,道:“此事我得同圣上回禀一声,户部那边,再看蒋尚书能否再支出些钱来。”

大皇子想到程子安的话,这时拿捏起来,道:“户部银粮紧张,我自是一清二楚。身为大周的子民,为大周出钱出力,自当义不容辞。这样吧,我率先拿出一百两来,当做这次疏浚河道的捐献。王相再帮我问一问,看可有其他官员们肯出一份力,哪怕一两银,半钱银,皆是一份心意。”

程子安同彭虞说完话,伸长耳朵听着他们这边,这时暗自用力,将彭虞推了出来,道:“大皇子,我同彭虞,身为京城的一份子,大周的子民,当为大周排忧解难,我们一人出十两银。”

彭虞堪堪站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出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喝一场酒都不够。正因为花销大,他如今在兵部当着闲差,钱袋里经常只剩下几个铜钱在晃荡,他没有十两银啊!

刚想叫唤,程子安一眼横来,彭虞便马上住了嘴。

纨绔们混在一起吃喝玩乐,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大皇子负手,对着程子安颔首点头,赞道:“程郎中高义,彭小郎,你怎地也来了?来了好,来了好!你阿爹还成日为你头疼,真正是白担心了。彭京兆正直忠厚,养出的儿子,哪能差到何处去!”

彭虞得了夸赞,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后面去,暗戳戳想着,回去要将十两银,从阿爹手上讨来。

不,十两不够,得要五十两!

孙凛直神色冰冷,盯着跳出来的程子安,见大皇子对程子安的态度,那股气焰又消了下去,变得惶恐起来。

大皇子以前对他多加提点,他有时连吴尚书都不放在眼里。

吴尚书已上了年纪,顶多一两年就要致仕归家,到那时,他就成了工部尚书,何须在意一个即将闲赋的老尚书。

孙凛直脑子转得也快,很快跟着道:“下官亦是大周的子民,当为朝廷,为圣上,为大皇子分忧。下官也出五十两。”

五十两的声音一落,孙凛直还下意识看了眼程子安,眼神不自觉流露出轻蔑之意。

程子安始终笑呵呵,半点都不见恼。

孙凛直出钱越多越好,取之用民,用之于民。

他拿的俸禄,全是百姓缴纳赋税的辛苦钱。

他一个大子都不配拿!

其他官员,纷纷表态解囊。程子安跟着念了一遍,主动揽了差使:“大皇子放心,下官领了修葺河道的差使,诸位的善心,下官会去收来,保管所有的账目都清楚明白。”

大皇子颔首同意了,孙凛直后悔得直咬舌头,他怎地没先想到,主动将此事揽到身上。

那可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呐!

眼前的形势,突然变成了行善义举,王相心情很是复杂,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程子安嘴里念念有词,拉着彭虞道:“你替我记着一些。”

彭虞头脑空空,唯独吃喝玩乐厉害。因着经常拮据,对钱方面尤为敏锐,他摩拳擦掌,当做他们欠自己的钱,低声道:“放心,谁出多少,我都清楚记着呢。”

程子安说了句请他吃美味,上前去到王相身边,拱手道:“王相,下官立刻会招呼人,争取今日先将官船拉出来,暂且恢复河道同行。待明日起,开始正式清理河道。”

王相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回到皇城衙门再安排下来,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最早都得等到明日。

王相皱眉,念着程子安年轻,到底没有出言斥责,道:“程郎中,天色已晚,先回衙门再议。”

这些天议来议去,你来我往,没个两三天,绝对议不出个名堂。

程子安早就不耐烦了,对这种拖拉的议事做派,深恶痛绝。

连着晴了好些天,谁都不知大雨会什么时候来。

程子安作揖一礼,道:“王相辛苦,多劳王相关心,下官想着,官船陷在这里,总不是个是,须得先拉起来。”

王相摸不清程子安的想法,他好奇起来,端看他要如何做,便未再阻拦:“那你且去吧。”

程子安应是,他左顾右盼,寻了个高些的石头站上去,将斗笠取下来,冲着看热闹的百姓大喊道:“出力拉船,能出粗绳索者,一尺二十分文,能出手者,每人五文,能下水将绳索系在船上者,每人一两!下水系绳索者,定要精通水性,绝不能贪图一两银,而不要命了。”

“下水者,只需要二十人!其余拉绳者,五十人,绳索则以系好够用为限。”

“先到先得,速速前来,现银发放,绝不拖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