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虽不曾直言要木骥跟着谁, 可木骥向来体察右相心意,领命便寻着乐阳侯离开的方向而去。
乐阳侯上了马车,刚一驶出右相府的范围, 乐阳侯便叩了叩车壁:
“去……”
乐阳侯不由一顿, 随后若无其事道:
“去长乐坊,请林师带人过府为世子庆贺。”
卫知徵此番边疆之行,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如今乐阳侯亲自为他请了乐队上门庆贺倒也合乎常理。
那林乐师, 林锦瑟不过及笄之年, 一手琵琶名动京师, 可却非等闲之辈可以请去, 乐阳侯亲自走一趟才显郑重之意。
车夫应了一声,又继续走了, 而暗处的木骥却不由得眸子一沉, 旋即便跟着马车而去。
而等亲眼看到乐阳侯到了教坊司外,木骥这才难得露出来些许诧异,他本以为这乐阳侯乃是要去向徐韶华通风报信,却没想到,就这?!
不过, 木骥想起卫知徵曾经的荒唐, 而至此番无意间斩获功劳,乐阳侯这般做, 倒也是情有可原了。
但木骥并非草率之人,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让乐阳侯离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乐阳侯回到侯府, 在一切未曾尘埃落定前,他都要好好盯着乐阳侯。
与此同时, 徐韶华也并未急着回府,他们这一路而来,虽然带着些林平县的土仪,可如今不止是徐韶华与大用二人仓促过年,也需要准备些年货才是。
徐韶华漫步在街市之上,只捡着一些熟食、炸物一类的买,他们四个男子,倒没有一位善庖厨之事的,只好购置些不需要费力也能做熟入口的。
若再不济,还有锅子不是?
走着走着,徐韶华无意间在一间书局瞥见了一副画,那作画之人未留名姓,作孤舟一只,沿江而下,让人不禁感叹锦江之浩瀚与无穷。
但最妙的,却是那孤舟上的人影,不惊不乍,只顺流而下,一派安然自乐的模样。
徐韶华买下了这幅画,手上也已经提满了东西,他索性请店家一并送至府中,又继续在外面悠闲自在的采买年货。
等到徐韶华买的这些东西被送到徐宅之后,大用抱了个满怀,好容易将东西抱到明堂,却发现两位客人打郎君走后都不曾挪地方,连忙赔罪着去换了茶水。
安望飞看着那堆东西,不由道:
“大用,你说这是华弟买的年货?那以前华弟不曾吩咐你提前购置年货吗?”
大用憨笑着:
“安郎君说笑了,府上就郎君和小人两人,买东西多了那不就浪费了吗?
往年都是小人提前一日买些蔬菜肉食,请厨娘来张罗一桌年夜饭也就是。
但小人瞧着,郎君虽不喜家中有外人,可这些年年都过的冷清,郎君心里也是不舒坦的。今年多了您二位,咱们也能热闹热闹了!”
安望飞听到这里,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倒不曾想,华弟在京中虽然荣誉满身,可却也孤寂万分。”
大用见安望飞因此伤怀也不敢多说,连忙跑去准备茶水,而等大用离开后,安望飞打起精神,看了看徐韶华准备的年货,却冷不丁看到那里面的画卷。
“咦,华弟几时竟也喜画了?路大夫,不若我们一道瞻阅瞻阅?”
凌秋余方才听了大用的话,也不由心下一沉,这会儿安望飞的声音才让他堪堪回神,他有些讶异:
“安,安郎君,你与徐郎君亲厚非常,自无不可,倒是我一个外人,这不妥当。”
安望飞却摇摇头:
“路大夫不必多言,我虽不知你与华弟之间有何纠葛,可你是华弟信的,便是我信的。
华弟从不会做多余的事,尤其还是在这节骨眼上,我想……他应是有什么事需要你或者我去做。”
大用方才一言点醒了安望飞,华弟的宅子里,连厨娘都只是请来做年夜饭,可华弟又为何会单单将路大夫带回府?
凌秋余听到这话,终于不再推辞,二人站在一处,小心翼翼的将那画卷展开。
安望飞一时为作画之人的心境所震惊,那等天地唯吾一人,顺江而下,不知前路,不问归途,仍不亦乐乎的潇洒气魄让他不由动容。
但等他平息了心中的其他念头后,一时却想不通华弟究竟告诉他们什么。
凌秋余看了三遍之后,忽然直起身,冲着安望飞拱了拱手:
“安郎君,我想起来,今日是该为卫世子请脉的时候,那蛇毒纵使被徐郎君提前清理出了大半,可只有余毒也让卫世子消受不得,可以想见其之毒矣。
此番,我虽用针灸佐以汤药为卫世子解了毒,可如今回到京城,若是卫世子的起居饮食有所改变,也恐有别的岔子,医者仁心,我该为卫世子请脉一探,莫要留下后患。”
凌秋余这话一出,安望飞微微一愣,但随后也直接拱了拱手:
“那明乐兄便有劳路大夫了。”
凌秋余微微颔首,带着药箱离开了徐宅。
凌秋余与乐阳侯是前后脚到乐阳侯府的,乐阳侯刚一回府,正愁他听到之事要如何处理,却不想管家突然禀报了卫知徵曾经中了蛇毒之事。
而今,那位大夫又来为世子请脉了。
乐阳侯闻言紧张不已,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了院子里,而此时,凌秋余刚刚结束诊脉,乐阳侯连忙道:
“这位便是路大夫吧?还未来得及登门拜谢,不知犬子如今身子可好?”
卫知徵这会儿诊过脉,又忍不住吊儿郎当的歪坐在一旁,满不在乎道:
“爹,我的身子我还能不知道吗?绝对不会误了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