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众人将将起身,大用便带着一封拜贴急急走了进来,一时话都说不囫囵:
“郎, 郎君, 是,是右相府送来的帖子,来的是右相大人身边常随侍的一位大人!”
大用哆哆嗦嗦的说着话, 整个人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可是右相!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他家郎君他日科举入仕, 这位也是需要敬着的顶头上司, 如今竟也亲自派了身边最得脸的人前来请郎君过府,这是何等的荣耀?
大用虽然对于自家郎君此番回乡的功绩有些了解, 可如今郎君回府第二日便得了右相大人如此邀约, 他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徐韶华等人听了这话,具是一默,徐韶华看向大用,笑着道:
“依你之见,我该去吗?”
大用有些茫然:
“该, 该去的吧。小人在京城根长大, 右相大人自圣上登基便一直是百官之首,如今虽然遇到了些事儿, 可到底,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用老老实实的说着, 徐韶华微微颔首:
“那便去, 两位且先自便,我去去便归。”
徐韶华说完, 便与大用一道朝门外而去,安望飞看着徐韶华的背影,忍不住道:
“我道华弟今日为何穿得这般正式,原是早有所料啊。不过,华弟素来是个心中有主意的,来去自有定夺,何必要问一介仆从呢?”
凌秋余沉默了一下,这才轻轻道:
“想来徐郎君自有道理。”
徐兄弟这是怕自己一时冲动,这才借那仆从之口点拨自己,可当初自己能侥幸活下来,已是耗费了徐兄弟不知多少心血,他又岂敢浪费?
安望飞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后不由得小声道:
“可这下帖请客哪里有这样的规矩,非要三日连请才算是请,右相此番……倒是显得咄咄逼人了。”
哪怕方才大用说是右相身边的近侍相请,可总也不妥。
安望飞脑中思索着此事,倒是没注意到一旁的凌秋余面色不由得一冷。
而另一边,木骥见徐韶华不过片刻便已经穿戴好走了出来,面上不由得闪过了一抹诧异。
他来的突然,这徐小郎君在自己府上本就不必过多拘束,如此倒仿佛是他早就在府中等着自己了。
木骥这才恍惚意识到,这位辨狡敌于城内,克强军于城下的少年军师,并非浪得虚名。
“木大人。”
木骥连忙抱拳,回以一礼:
“不敢受徐解元一句大人,您唤我一声木护卫即是。”
徐韶华笑眯眯道:
“那木护卫,我们这便走着吧。”
木骥忙不迭道:
“您这边请,相爷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
徐韶华只微微颔首,随后这才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一瞬,徐韶华看到了大用激动兴奋的面容,他心下一叹,旋即坐在车厢内,不再言语。
徐宅距离右相府并不远,景帝赐下的这座宅子虽小可却位置优越,这会儿不过一刻钟便抵达了右相府。
木骥亲自护送,马车竟是一路行至府内,待到二门前,又有两个力士抬了软轿过来,请徐韶华上轿。
徐韶华不由眉头一皱:
“木护卫,此乃内眷之所,我此番前去恐有不妥。”
木骥只笑着道:
“不妨事的,相爷府中并无内眷,只与小郎相依为命,这段时日,相爷在府里停留的时间久,也难得与小郎亲近一二,算算时候,这会儿相爷应是与小郎在湖心亭扑蝶玩儿。”
“如此冬日,相府竟有蝴蝶不成?”
木骥笑而不语,但那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傲气,哪怕这些日子右相一直未曾归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不慌不忙,自有气度。
随后,徐韶华乘轿而行,又过一刻钟,只觉得鬓间似有薄汗,力士这才停下了步子:
“郎君,到了。”
徐韶华下轿道了句谢,这才抬眼看去,却不由一顿。
暖池升素烟,群花绽芳菲。
应是还春日,又疑两季合。
徐韶华还未至近前,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那花丛之中,右相抚琴而坐,不远处一个生的白胖的少年正拿着网子在花丛中扑蝶玩耍。
右相抚的是一曲徐韶华从未听过的曲谱,那调子短促,可却颇为欢快,如今听来倒是应景。
看着眼前父子相得的一幕,徐韶华倒是不知自己该不该近前。
而不过片刻功夫,那白胖少年似乎发现了徐韶华,当下连扑蝶也顾不得了,随后便直接丢了网子,跌跌撞撞的朝徐韶华而去。
雾气缭绕,地面湿滑,那白胖少年一个趔趄,整张脸便要扑着地而去,一旁的侍从面容失色,急奔而去,可也有些来不及。
而右相却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乐声之中,不管不顾。
徐韶华离得近,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在白胖少年摔倒前,将他扶住:
“无事吧?”
白胖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徐韶华,拉着徐韶华的袖子:
“爹,爹,美,美人!”
右相手腕一抬,缓缓收音,这才含笑道:
“狸奴儿,不可胡闹,这是徐解元。”
“解元,汤圆……”
白胖少年望着徐韶华,忍不住咬着手指,半晌这才道:
“要,要吃桂花汤圆!美,美人,也,也吃。”
徐韶华还是头一次见到右相独子,这会儿亦是难得见到右相一脸和蔼之色,随后,右相抬了抬手,便有人引着白胖少年离去,他还恋恋不舍的与徐韶华挥手道别,徐韶华也挥了挥手,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