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任一气写完最后一个名字后,如是说着。
赵同考愣了一下,那不是两日后吗?
也就是两日后他们这些同考官便可以自由了?
一时间,自己等人点中的学子被选为解元,自由之身指日可待,双喜临门让这些素日稳重的同考官都不由得欢呼一声。
九月初一,随着一声炮响,清北省三年一试的乡试正式张榜!
原本便在城中焦急等候放榜的学子一时间蜂拥着朝发案台而去,省城的发案台建的颇有气势,因着桂榜要张贴足足十日,是以这会儿重檐三尺,碧瓦层叠,以护其不受风雨侵蚀。
张榜处两旁亦有文章,一旁刻着翠竹,此为节节高升,一旁雕着金桂,意在檀宫折桂。
端的是精妙无双,华美非常。
而这会儿,众人已经挨个挤在了发案台下,维持秩序的兵将都忍不住留下了一滴冷汗,这人实在是太多了!
徐韶华等人并未下场,安望飞已经提前安排了侍从前去看榜,这会儿众人皆坐在不远处的酒楼之中。
临窗而坐,远远的正好可以发案台下的光景。
此刻,一个头发散乱,衣衫满是污泥的中年男子直接扎进人群之中,他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许是自贡院出来后便一直未曾洗漱,让不少人避如蛇蝎,还真让他挤进了前列。
那男子瞪圆眼睛,不知不觉,呼吸已急促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可一双眼睛却连眨都不眨的盯着红榜上的墨字,一字一字默念过去:
“……第五十九名,霖阳府胜安县李贤卫!中了!中了!我中了!”
李贤卫一面大笑着跌坐在地上,一面狠狠垂着自己胸膛,不消片刻已是泪流面满,整个人茫然四顾,仿若不知今昔何年。
可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健壮的仆人将他搀扶起来,亲亲热热的唤着:
“李老爷,地上凉,快起来!”
“李老爷,我家老爷生平最敬重读书人,家中已经备了宴席,您可否愿往?”
李贤卫还懵懵然的时候,便被二人掺着离开了发案台,围观的百姓这会儿才开始议论纷纷:
“这李老爷昨个还在医庐里啃窝窝头,今个立时便改个命,稀奇稀奇真稀奇!”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孙家的仆人,孙员外家财万贯,李老爷有福喽!”
李贤卫喜得失了智,而其余落榜的学子这会儿哭的哭,嚎的嚎,小小的发案台下,人间悲喜并不相通。
卫知徵最爱八卦,这会儿倚着窗,津津有味的看完了李贤卫的事儿,忍不住兴冲冲道:
“我瞧着孙家仆人站着的地方还有不少下人,若是方才是华弟在下面,那怕是要被众人哄抢了!”
卫知徵别的不好说,但就华弟这异于常人的答题能力,乃是国子监中一身压群雄的人物,一个小小乡试,手到擒来!
安望飞闻言也不由温声轻笑:
“明乐兄说的不错,我听易平哥说,华弟当初考童子试的时候可就被人惦记上了呢!”
徐韶华闻言不由扶额,随后幽幽道:
“我是诸君中年岁最小的,倒也不急,明乐兄和望飞兄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吧?”
卫知徵闻言身子一僵,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来此,安望飞这会儿也不由得被茶水呛了一口,随即道:
“我,我也不着急。”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
胡文锦这会儿难得没有笑话二人,毕竟他与二人,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众人一番笑闹,不多时,侍从噔噔噔踩着楼梯冲了上去:
“郎,郎君大喜!”
侍从一进门,气都没喘匀,便急急道:
“此番乡试郎君得中一十七名,大胡郎君为本次乡试经魁,小胡郎君为,为亚元!”
侍从咽了咽口水,看着临窗而坐的少年,他面上波澜不兴,可侍从的声音却不由得轻颤起来:
“徐,徐小郎君,得中解元!”
此话一出,酒楼其他厢房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解元?解元何在?!”
“乖乖,出门吃顿酒也能遇到解元老爷!合该我今日行好运!”
“愿从解元老爷处讨一吉物,以保我儿来年县试顺利……”
安望飞暗道不好,没想到这酒楼的隔音这么差,可下一刻,安望飞便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徐韶华抓着胡文绣直接翻窗悠然离去,撂下一句:
“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回别院等报喜人,三位慢坐!”
眨眼的功夫,徐韶华已经不知所踪,而屋内的三人直接傻了,胡文锦忍不住嘟囔道:
“徐同窗怎么也不带带我,我方才又没有说什么……”
胡文锦说着,忍不住斜了卫知徵和安望飞一眼,二人还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这会儿讪讪收了回来,听着耳边的敲门声,齐齐咽了口水,卫知徵忍不住颤颤巍巍道:
“胡同窗,你说我们要是说解元先行一步,他们会信吗?”
胡文锦给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神,眼看侍从顶不住了,安望飞只得让他开了门,然后三人便被一众人挤在了屋子里,一脸生无可恋。
等三人成功脱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这会儿他们衣衫散乱,发髻也乱蓬蓬的,等他们带着一身狼藉回到别院的时候,就看到明堂里徐韶华和胡文绣说笑吃茶,一时眼神越发幽怨起来。
徐韶华单手支颐,看着三人,微微一笑:
“这被人哄抢的滋味,三位以为如何?”
卫知徵连忙告饶,以后他可不会捋虎须了。
不过,等安望飞坐定后,方才知道徐韶华早早就遣了一批侍从过去,可奈何三人怎么也没有求救,侍从们还以为三位郎君乐在其中,故而并未上前。
三人:“……”
与此同时,本次乡试的六十份考卷也已经被完完整整的张贴在告示栏处,告示栏与发案台不远,这会儿下面亦是人头攒动,可一个个看着解元的考卷,拼命想要找到一些瑕疵之处,可结果却是徒劳。
“一省文气汇于一人之身啊。”
一位白发飘飘的老夫子看完论题作答后,如是说着。
而其他学子这会儿更是直接念的念,背的背,最绝的还有一位有备而来的,直接在原地铺纸磨墨抄录起来。
而一旁守卫的兵将看到这一幕也是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阻止。
一时间,乡试带来的盛况席卷了整个省城。
徐韶华那日虽然见到了报喜人,但之后他们还要再跑一次徐韶华的家里,念及他们辛苦,是以徐韶华给的茶水银很是丰厚。
而乡试到这里,程序尚且没有走完。
明日的鹿鸣宴,才是此番乡试的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