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将至, 江泽洲有一大堆收尾工作。
中午,他和投资人约了个饭局, 恰巧投资人是他父亲的多年好友, 也是他从小叫到大的“周叔叔”——周杨的父亲。
比起商业合作的关系,二人私底下交谈,更像是父子。
周杨和江泽洲一样, 都是长辈们拿出来教育小辈们的典范。
江泽洲是学习的榜样, 而周杨,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范例。
吃饭的地点恰好定在悦江府。
菜刚上齐,江泽洲的父亲闻讯赶来, 和周杨的父亲, 老朋友热聊。江泽洲虽说是作为合作伙伴出席,但还是晚辈,没插话, 低头安静吃饭。
每每江泽洲和周杨的父亲见面,少不了, 听到这么句话:“我家那混小子但凡有江泽洲一半上进, 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今天这句话, 依然没缺席, 只不过这话不是对江泽洲说的,而是和江永邺说的。
往常,江永邺都会毫不谦虚地收下这句夸奖。
今天, 却一反常态,恶狠狠地剜了江泽洲一眼, 愁眉苦脸:“他成天只知道工作, 过个年就二十七了, 还是单身, 为这事,我每天愁的都睡不好。”
“这有什么好愁的,圈子里女孩子那么多,趁过年,你带江泽洲多去外面逛逛,和你那些个朋友吃顿饭,顺便,见见他们的女儿。”
——过年的饭局,是另类的相亲宴。
过年饭局颇多,和亲戚家人,或是生意合作伙伴,碍于情面脸面,江泽洲根本无法拒绝。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的笑意,只是在双方父母起哄似的让两个人出去走走,让他们单独相处时,江泽洲似是不懂人情世故般,直言:“抱歉,我还有事。”
撂下这么一句话,径直离开。
情面和脸面,只能让他支撑到此。
多一分好面色,都没有。
哪怕是走个相亲的过场,加个女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时隔近一年,江永邺提到这事儿就来气,“你还说呢,去年过年我带着他去吃饭,结果这混小子光吃饭,连句话都不说,临了说句话,还来了句——我有事要走。给我气的啊……”
引来周叔叔大笑,“江泽洲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好歹得给女孩子点儿面子吧。”
给女孩子面子?
那谁给他面子?
江泽洲眼尾轻佻,轻描淡写的口吻:“我说过了,我不会相亲,他们非逼我去相亲,就该猜到会发生什么。”
双方家长安排子女见面,怎么样也得经过子女同意才对吧?
可他江泽洲,一万个不同意。尊重是相互的,他们不尊重江泽洲,江泽洲也无法回以尊重。被硬带过去,什么后果,他们都得接受。
每个小孩儿都会有个叛逆期,但江泽洲的叛逆期,来得尤为晚,而且叛逆只叛逆在一个事儿上——相亲。
江泽洲的语气,没半分自己做错事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儿讨伐的意味。
江永邺更头疼了:“你看看,老周,就他这死样子,我哪儿敢给他安排相亲?”
周叔叔隔岸观火,笑:“估计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太喜欢听咱们老一辈的安排,总觉得咱们介绍的闺女儿不够优秀,要不我让周杨给他介绍介绍?”
江永邺却摇头:“前阵子江泽洲他妈妈给他找了个女孩儿,说是明儿个见面。”说到这里,他猛地抬头,扔下一切绅士涵养,拿筷子指着江泽洲,“那女孩子可是你妈妈一眼就看上的,你要是不去,就别回这家了。”
江泽洲顺从点头:“好。”
见是有戏,江永邺闻言一喜,“真的吗?”
江泽洲:“嗯,我不回家了。”
原来他点头,不是点头去相亲,而是点头——不回家。
江泽洲两眼一闭,扯起手边的湿巾扔向江泽洲。
江泽洲怡怡然躲开,起身,离席。
刚出包厢,迎面撞到周杨。
江泽洲示意:“你爸在里边儿。”
周杨:“我不找他,我来找你。”
江泽洲没什么心思和他闲聊,“我要回公司了。”
周杨跟上他:“不是要谈工作吗,这么快谈好了?”
工作早就谈的差不多,今儿个只是礼节性地吃个饭。反正他父亲在,不需要江泽洲杵在那儿跟冰块似的冷场,江泽洲也乐得自在。
“早谈完了,今儿个吃个饭,庆祝一下。”江泽洲说,“你要是没吃,可以过去吃。”
“算了吧,一个爸我都应付不过来,那屋里还有两个——”光是想到那幅画面,周杨都浑身哆嗦,“大过年的,别给我添堵。”
“你也知道是添堵。”
江泽洲唇角勾起弧度,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正值正午,天色昏蒙。
空气潮湿,凛冽入骨。冬风凉飕飕的,身上裹挟着的来自悦江府的熏香,寒风辗转几秒,便被尽数剜尽。
白雪扑簌簌落下。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二人面前。
江泽洲开车门,坐进去。
暖气氤氲的车厢内,随着车门开启,寒风渡进来,又被隔绝。下一秒,车门又被人打开,江泽洲侧眸,盯着从另一侧坐进来的周杨,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杨理直气壮:“给你添堵。”
江泽洲想说什么,但人太累了,脊背重新贴合在椅背,双眼阖上,一副闲人勿扰的架势。
周杨还真就安安分分地,从车起步,坐到车停。
上班的最后一天。
华锐资本,洋溢着节日到来的喜悦。
唯独老板本人,一脸的烦躁。
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有和周杨关系好的,打探道:“老板是不是觉得我们太放松了?可是我们今儿个也没工作了啊!坐这儿只能聊聊天摸摸鱼了。”
“跟你们没关系。”周杨幸灾乐祸。
“那他是……”
“上了年纪,找不到老婆,烦的。”
“……”
听到这话,员工们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写满不可思议,私下窃语。
“老板找不到老婆?”
“不是,老板那样的,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找个女朋友吗?”
“说真的,我觉得他找男朋友都随随便便。”
“啊?我一直以为周杨和老板是一对。”
“……”
“……”
越传越离谱,丁青云及时出来,咳嗽几声,所有嘈杂声噤声。
丁青云:“不要随意议论老板的私生活。”
华锐资本刚成立那年,丁青云就是江泽洲的助理了,他的话,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代表了江泽洲的态度,因此,大家瞬间收拾好八卦心情,没再多聊,表面上,仍在浑水摸鱼地工作,只是私底下的小群里,仍然侃侃而谈。
警告完,丁青云进茶水间,冲泡两杯咖啡,送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江泽洲认真工作,周杨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会客沙发上,见到他来,眼尾懒洋洋挑起一个笑:“谢了。”
像个妖孽。
说实话,要是不了解内情的人,估计真觉得他俩是一对了。
周杨这人……怎么说呢,男生女相,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蛊惑人心。有事没事儿就往华锐资本跑,偶尔,丁青云给江泽洲送资料,会发现他家客厅里,还坐个周杨。
但是丁青云是知道实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