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瑨在旁边, 谢郬甚至都没尝到暖冬宴中的膳食就出来了。
她骑着小黑马,高瑨骑着一匹小红马,两马两人在冬日灿阳的朱雀街上悠闲的慢行。
这两匹马是一同从西域进贡到礼朝来的汗血马, 只不过当时小红马的脾气稍微好一些, 没在宫中马场折腾人,小黑马脾气大, 到处尥蹶子伤人,正巧遇上了谢郬, 就给驯服了。
谢郬原以为出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小黑马了, 没想到高瑨还有点良心, 把它给送出宫来。
高瑨坐在马背上, 看着谢郬一会儿摸摸小黑的鬃毛,一会儿拍拍它的脖子, 还时不时弯下腰和它抱抱,在它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点什么……
总之,跟马的交流比和他多多了。
高瑨也是没想到, 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沦落到跟一匹马争风吃醋,想表现得稍微高贵一点, 可又实在受不了这份委屈, 忍不住道:
“喂, 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陪着你, 你却视若无睹, 过分了吧。”
谢郬直起身子瞥了他一眼, 凉凉道:
“大活人才烦呢, 谁让你陪着了?”
高瑨惊讶谢郬的坦白:“你有良心没有?你以前都不会跟我这么说话的。”
谢郬瞥了他一眼反问:
“你确定不会?”
高瑨被噎,讪讪干咳,好像会, 以前这女人在心里骂他骂得可狠了。
“那不一样,以前你不知道我能听见,你偷偷的骂,现在你怼我的时候已经完全不避着我了。”高瑨争辩道。
“是吗?没注意啊。”
谢郬漫不经心的答道,在分叉路前勒住马,考虑往哪个方向去,左边是往天香楼,右边是往安乐坊。
天香楼有肘子,可肘子再好也有吃腻的时候;安乐坊有醉花阴,可惜太贵了……
“不过嘛。”高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起来:“这也说明你在我面前越来越真实了,懂得恃宠而骄了,挺好挺好。”
谢郬佩服他的脑补能力,用马鞭戳了戳他胳膊:
“到时间吃饭了,你饿不饿?”
高瑨问她:“你饿了?”
谢郬点头:“嗯。”
高瑨爽快道:“那吃饭去啊,想吃什么?”
谢郬径直指了右边的方向,说:“去安乐坊吧,他们家的花生米特别好吃。”
说完,不等高瑨反应过来,谢郬就径直将马头转向了右边的马道,高瑨满头问号,花生米……能有多好吃?
一刻钟后,两人在安乐坊中坐下,因为是中午,所以大堂中的客人还是挺多的。
小二问他们吃什么的时候,谢郬往高瑨看去一眼,想了想某人的实力,大着胆子对小二比了个‘五’的手势,然后又改成‘四’,说:
“四坛醉花阴,其他菜随意。”顿了顿,见高瑨满脸疑惑看着自己,谢郬又追加一句:“加盘花生米。”
小二见这两位客官进来就点四坛醉花阴,这就两百两一坛,四坛就是八百两,一般人家可不敢这么花用,也怕遇上那吃霸王餐的,酒喝了许多最后结账没钱……
“那什么,小的跟二位确认一下,是四坛醉花阴吗?二位应当知晓本店醉花阴的价格吧?”
谢郬算是听出小二的意思了,眉峰一挑,对高瑨腹诽:
【瞧不起谁呢?】
【我上回来小二可没这样,这是瞧不起你呀!】
【快,把银子拍桌上,让他见识见识。】
高瑨:……
如今他总算知道,安乐坊的花生米好吃在什么地方了。
让小二附耳过去,只见高瑨在小二的耳边轻说了一句话,小二便满脸震惊看着高瑨,然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匆匆往楼上跑去。
安乐坊的厨房在一楼后面,小二哥跑楼上去干啥?
“你跟他说什么了?”谢郬问高瑨。
高瑨却不说话,给谢郬倒了杯茶推送到面前,这神秘兮兮的表现把谢郬勾得心痒痒。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楼梯上方出现个人,一身富贵长袍,留着小胡子,看着像是老板的样子,只见他在楼梯口往大堂探头,顺着小二哥指的方向看去。
那老板先看了一眼谢郬,没什么反应,紧接着往谢郬对面看去,然后那老板肉眼可见的身子一抖,从楼梯上小跑着下来,两边伙计跑堂见自家老板下来,吓了一跳,让到两边,连柜台后面正算账的掌柜都惊动了,从柜台后走出观望。
老板小跑来到高瑨身边,见周围掌柜伙计都在看,挥手将他们斥退,然后才躬着身子半蹲半跪到高瑨身旁,说了句:
“主子,您来了?是有什么指示吗?”
高瑨将紧张到腿软的安乐坊老板捞起来,让他自然一点。
可老板的腿好像不怎么听使唤,软得不行,最后没办法,只能用手扶着桌子的一侧才勉强站稳。
高瑨指着谢郬对老板说:
“没什么事,夫人想喝醉花阴。”
老板听到夫人二字,忍不住往谢郬看去,在谢郬摇手否认之前,果断应声对楼里楼外大喊道:
“来人,快搬两车醉花阴来。”
声音之洪亮,阵仗之巨大,让谢郬当场体验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来安乐坊吃饭喝酒的人都知道安乐坊的醉花阴是什么价格,一般客人过来喝那么一两坛都算是富裕了,再富一点的来个四五六七八坛也差不多了。
没想到他们今天看到真·豪气·少夫人,居然要了两车!
这条件,家里得有金矿吧。
谢郬被周围目光看得直掩面,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去了二楼雅间里坐。
进了雅间,安乐坊的老板化身史上最殷勤的小二哥,鞍前马后的侍奉,尤其对谢郬,那叫一个春风化雨,宾至如归……连高瑨都看不下去,把他赶走了。
老板出去以后,谢郬才敢问高瑨:
“什么情况?宫里来的吗?大总管?”
高瑨失笑:“喝你的酒吧。”
谢郬往桌子旁摆满了好几层醉花阴的架子看去,心情复杂,幸福来得太突然,这就好比她正想着怎么从高瑨身上凿一点金粉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把一座金库打开让她进去要多少拿多少。
拿起一坛醉花阴,揭开酒坛的尘封,放到鼻端闻了闻,酒还是那个酒,香还是那么香,但喝起来却好像少了一种滋味,一种……贫穷的滋味。
上回掏光荷包只舍得买了一坛,除了在宫里假装不会喝的那两年,谢郬喝酒什么时候那么文雅过,酒这个东西,就该大口大口的喝。
一口干掉了半坛,谢郬喝得神清气爽,忠心对高瑨感慨:
“有钱,真好。”
高瑨坐在她对面,小杯斟酌,闻言摇头:
“牛嚼牡丹,啧。也亏得是我。”
谢郬连连点头:“是是是,亏得是你,旁人谁有这么大手笔啊。”夸完之后,谢郬问出内心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