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不留情面的话,一时让顾世璋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若是有圣上坐镇,那些太医也会更加尽心才是。
随后,顾世璋缓缓退开。
成帝随后又看向跪在自己脚旁的冯卓,冯卓的身体打了一个颤,可却没有让开:
“圣上,徐大人处自有太医照看,臣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您以身犯险啊!”
“以身犯险?徐爱卿以病弱之躯不知凡几,朕出门有尔等拱卫守护,何险之有?
冯卓,今日这徐府朕无论如何都要去!你拦不住朕!”
成帝这话一出,冯卓咬了咬牙,只得膝行避开,低低道:
“臣这就请金吾卫、京城巡防营的几位大人入宫。”
冯卓随后疾步离开,顾世璋静静守在一旁,等一切打点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就着,还是在冯卓的精心调度之下,才能如此迅速。
与此同时,徐府之中,好好上值却被人抬着送了回来,直接吓得徐家女眷眼前一黑,徐老婆子直接晕了过去,好在没过一刻便醒了。
徐母头一次遇到一样的事儿,难免有些慌乱,幸而有徐钰琬从旁周旋,等宫中派来的太医到了,她立刻将人请了进去,随后一脸焦急的在一旁等着。
榻上的徐瑾瑜好像是睡过去一般,面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与他们说笑一般。
可太医们一下子折腾了半个时辰,来的十几位太医一一把过脉,具都脸色难看。
“太医,我家大郎究竟如何了?”
徐母一错不错的盯着太医,不敢错过太医的丝毫神情,而太医们面面相觑一番后,皆齐齐摇了摇头:
“候太夫人,非是吾等不尽心,实在是徐大人这脉像太过凶险,元气不继,此乃油尽灯枯之相啊!”
“怎么会?怎么会?!大郎他明明晨起出门的时候还好的!”
徐母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徐瑾瑜,浑身颤抖,随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太医,求太医救救我家大郎!救救我家大郎啊!”
徐钰琬和徐钰琬也纷纷跪了下来,太医们大惊失色,连道不敢。
“侯太夫人,两位娘子,以徐大人的脉像,至多不会撑过今日,为,为防不测,你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徐母听了这话,差点儿晕了过去,正在这时,魏思武带人疾步走了进来:
“荒唐!自己医术不精,也敢信口雌黄?!”
太医们看到魏思武后,不由眉头一皱:
“魏世子何出此言,徐大人的脉像吾等皆一一诊过,断无出错的可能!”
“那你告诉本官,为何瑾瑜好端端出门,却能突然如此?”
“这……”
魏思武冷笑一声,直接拉着陈为民走了进来:
“陈大人,瑾瑜说你可以解他之忧,今日之事,便拜托你了!”
魏思武这话一说,徐钰琬立刻上前:
“武郎君,大郎这是有救了?!”
魏思武看向徐钰琬,女娘脸上泪痕斑斑,那日大雪纷飞,跪行上香山寺祈求之时,她尚且安恬无波,这会儿看到徐钰琬脸上的泪水,魏思武克制了许久才不曾抬手擦去:
“这是瑾瑜的安排,琬娘子便是不信我,也该信瑾瑜才是。”
方才魏思武耽搁这一趟,便是去衙门里将陈为民提出来,又经不住陈为民念叨,去他的府里取了早前备好的东西,这才来迟了。
魏思武这话具有很好的安抚效果,徐钰琬看了一眼徐母,母女二人终于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首看着里屋,等待陈为民的诊断结果。
徐钰瑶身量小,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钻进了里屋,而里屋里,陈为民正在为徐瑾瑜施针。
陈为民看了一眼徐钰瑶,没有多言,一个小女娘又能知道什么?左不过是担心兄长罢了。
随着陈为民密密麻麻的银针落下,徐瑾瑜的眉头终于渐渐皱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滚着汗珠儿。
可那汗,却是冷汗。
徐钰瑶见状,小声的问了一句陈为民,这才轻手轻脚的为徐瑾瑜擦去了汗水。
徐瑾瑜这时候已经隐隐有些意识,可是他却从未想过,当初那据说可以让人无疾而终的无疾之毒在自己这具过毒之身上发作,竟然如此可怖!
浑身上下所有的阳气都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取一空,他隐约逗可以听到耳边有血液在血管中涓涓流淌的声音。
冷。
太冷了。
冷的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快要被那冷意侵蚀了大脑,放弃生存的希望了。
便是那连绵雪山之中,也不会有如此冷冽!
浸入骨髓的冷意让徐瑾瑜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
他快要冻死了吧?
可他究竟是如何轮到这步田地的?
徐瑾瑜用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开始回想,渐渐的,他的脑中开始清明起来。
今日,是各司呈交文书之日,而蜀州使司派的是楚凌绝。
楚凌绝自入了户部,一直谨小慎微,一月里只敢有两次过来见他,故而今日徐瑾瑜便多留他坐了坐。
户部衙门被徐瑾瑜带起了美食风潮,故而徐瑾瑜的值房里还是一二糕点。
二人今日手中无事,索性一起吃了一碗茶,茶水入喉,徐瑾瑜只觉得喉头一甜,下意识低头一看,便见那茶碗之中,一团血气散开。
“哥!”
最后的记忆,是楚凌绝声嘶力竭的呼喊。
这次,是吓着他。
徐瑾瑜如是想着,却也在那一刻清楚了临安侯不惜重金送楚凌绝来此的原因。
楚凌绝的作用,便是让自己毒发的引子。
徐瑾瑜还未睁开眼,脑中便已经将今日种种盘算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次怕是要让临安侯失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瑾瑜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那源源不断的热意开始填充了整个心脏,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徐瑾瑜终于有了抬眼的力气。
……
陈为民在里屋一待便是半个时辰,徐母和徐钰琬从一开始的信任,已经转变为在屋内着急转圈。
一旁的十几位太医则在院中停留,他们倒想知道那穿着官袍的小子,如何能将一个濒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徐大人的脉像已是死脉,便是大罗金仙来了,只怕也无法了。”
“不错,不过徐大人今日还能如常上值,怎会突然……”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不过,徐大人今日这事实在奇也怪哉!”
“短短一晌,便能要人性命,实在可怖!”
而刚匆匆赶到的成帝听了太医们的话,直接双腿一软,扶着冯卓站直这才道:
“你们说徐爱卿他如何了?!”
太医们哪里会想到成帝会在这儿,一时大惊失色,连忙要跪下行礼:
“参见……”
“这个时候就别拘礼了,徐爱卿到底如何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太医院正这才低声道:
“圣上,臣等且为徐大人诊脉为油尽灯枯之像,事发突然,来的迅疾,臣推测,徐大人是中了毒。”
“中毒?可有解法?”
成帝急急追问,太医院正摇了摇头:
“依徐大人的脉像,只怕今日子时尚不能……”
“胡言乱语!一群废物!”
成帝直接打断了太医院正的话,一边走一边吩咐:
“冯卓!传令下去,召集民间大夫,若能救治成功徐爱卿,赏金千两!”
国库无银,成帝这话显然是准备从自己私库出了。
而冯卓听了这话后,也是直接应下,身后的太医们直接看的目瞪口呆。
成帝大步走进屋内,这座宅子还是徐瑾瑜当初在翰林院时成帝赏的,今日冷不防挤这么多人实在有些拥挤。
成帝刚一进去,便与准备出来的魏思武、徐母等人撞了个正着,还不等几人行礼,成帝便直接免了:
“徐爱卿现在如何?可醒了?”
徐母正着急的心口疼,一时话都说不出,徐钰琬在一旁帮徐母顺气,故而魏思武代答:
“舅舅,瑾瑜现在还没有醒,陈大人正在为瑾瑜诊脉。”
“陈大人?宫里几时有姓陈的太医了。”
魏思武表情顿了顿,随后道:
“是翰林院修撰,陈大人。他曾经随瑾瑜北上凉州。”
“他?他懂医术?”
成帝说着便皱着眉要直接进里面瞧瞧,连忙拦住:
“舅舅,您别急啊!这都是瑾瑜安排的,您知道的,瑾瑜看人不会错的。
方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诊过脉,可却一个个没有见识,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口。”
魏思武有些讽刺的掀了掀唇:
“倒是陈大人,那是瑾瑜亲口盖章,可以为他清除身体隐疾之人!”
“哦?那……”
成帝正要说话,正在这时,小石子进来禀报:
“呃,圣上,太夫人,有客上门!”
小石子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随后,成帝语气淡淡道:
“来者何人?”
小石子挠了挠头:
“是,是临安侯。”
“他来作甚?”
徐母紧张的抓紧了徐钰琬的衣袖,显然对于临安侯的目的戒备不已。
而成帝看着徐家女眷的惊慌模样,索性直接坐了下来:
“徐爱卿还未清醒,朕在这里替徐爱卿见他一见。传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