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 陈为民还低声道:
“除此之外,我还猜测,若是这般过毒, 即便成功,可也会导致中毒者再无生育之能。”
想也应知道,那般霸道的无疾,岂是能正常过毒的?
过毒之时,即便其只是短暂的在一处聚集,可焉知不会对那处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徐瑾瑜听了陈为民这话,突然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在原著之中, 原身会被那般对待。
原来从一开始, 原身便是作为弃子的存在。
他被生出来, 便是为过毒。
他的天赋才华, 因为过毒的存在,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抹杀。
因为注定无子, 所以临安侯不吝将所有的资源交给楚凌绝。
从始至终, 临安侯这个罪魁祸首,都在以高高在上的态度, 蔑视着自己这个本该作为工具出身的存在。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临安侯此前一直都是那样高傲的态度, 临安侯能知过毒之法, 他知道的绝不会比陈为民慢慢摸索来的少。
一个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中的工具,便是他再如何锋利又如何?
徐瑾瑜的神情一下子沉静下来,整个人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雾气笼罩。
那一瞬间, 陈为民几乎要以为, 眼前少年不是此间中人, 随时会踏云归去。
回到,属于他的仙宫楼台。
“陈大人, 今日之事劳你告知,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哦?徐大人竟真的拿到无疾了?!”
陈为民难得眼中绽放出华光,他不由碎碎念道:
“无疾之毒,举世难寻,我这辈子也不过有所耳闻,若是能亲眼得见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徐瑾瑜看向陈为民,在那层温和平静的皮下,有着难言的狂热,仿佛做官非他所愿,医道才是他毕生所求一般。
“若是有机会,定让陈大人亲自过目。”
“欸?”
陈为民有些奇怪徐瑾瑜这话,但徐瑾瑜却不再多说,他敛起眸中的欢喜,随后又交代了徐瑾瑜一些应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开。
徐瑾瑜等陈为民走后,许久他都坐在桌前未曾挪动身形。
他从未想过,原来还有人在还未出生之时,便已被赋予了几乎可以覆盖一生的苦难。
徐瑾瑜忍不住抚了抚自己胸膛,那里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
可曾几何时,那个回到高门侯府的少年,却在心怀忐忑中,死在了今岁的寒冬。
如若,这一来的不是自己。
如若,这一次没有结识庆阳兄、思武兄等人。
如若,他不曾早早知道无疾之毒。
如若,他一直只当自己体弱。
是否,数年之后,他便成了那一抷黄土?
“临安侯……”
徐瑾瑜如若呢喃的让这些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随后他半垂的眼帘抬起,冷芒如电般滑过。
倘若此事当真是他若猜测的那样,临安侯便已欠了他两条命!
自当不死,不休!
……
之后的几日,徐瑾瑜还是没事人一般的去户部上值,而顾世璋在城西的盘查其实并不顺利。
城西主富,可堂堂京城,掉一块砖都有可能砸死一个权贵。
而这些在京城盘踞已久的富户,自然与权贵之见有着密不可分的亲密关系。
再加上,高门大院总有些阴私之事,自然轻易不愿被人随意盘查。
顾世璋的差事办的不顺,随后他索性又请徐瑾瑜去了一趟丰登楼,觥筹交错间,他这才吐露自己为难之处。
徐瑾瑜闻言,斟酌了一下,提醒道:
“飞白兄何须如此?只需要放出风声,惊马案主使者尚还藏匿于京中,其勾连乌国,心怀悖逆,所犯之罪,罪大恶极,焉知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如今,城南城北两地皆已经盘查结束,若有意者可请官府上门盘查。”
徐瑾瑜这话一出,顾世璋顿时懵了一下,随后立刻道:
“可,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圣上尚且不知此事呢!
徐瑾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
“惊马案却有主使,不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主使之一已经逃之夭夭。”
“那这盘查……”
“自然要查,查他们留下的暗棋。飞白兄呐,圣上这次让你盘查京城上下,可不仅仅是寻找那主使之人。”
据徐瑾瑜所知,这段时间思武兄可不是一般的忙,便是那日算好了日子,黑着眼圈来寻自己时,也没敢多留,便又去上值了。
“这……”
顾世璋随后沉思了一下,眸子微微一缩,当初徐大人的惊马案来的突然,后面又被刑狱司直接接手,他一时没有细思。
而这一次,圣上这般声势浩大的让他在京中盘查,只怕早就怀疑起了京中官员!
徐大人那是什么人?
圣上心尖尖上的红人,他自问自己办差事也算是尽心尽力,怎么会就漏了这么一个异国人?
究其原因,恐怕……是徐大人挡了人家的路。
至于那人是何人……顾世璋看了一眼一派从容的徐瑾瑜,犹豫了一下道:
“徐兄弟的提点,我记下了。今日让徐兄弟费心了,愚兄敬徐兄弟一杯。”
“飞白兄这话从何说起,今日你我只是寻常宴饮罢了。”
徐瑾瑜含笑说着,并不欲居功。
顾世璋一时不由汗颜,也是,徐兄弟自然看不上这小小的功劳,可能查圣意,本就是常人所不能及之能。
若是寻常人,可不会像徐兄弟这般提点,单靠一个悟字,便已经足够很多人用一辈子去琢磨了。
顾世璋得了徐瑾瑜的指点后,随后便直接昭告了整个京城,一时间,原本排斥官兵入府的富户们恨不得第一家被盘查的就是自己家。
那主使人若是躲在自己家中可如何是好?
没有被发现也就罢了,要是被人举报,反而在自己府上被抓,那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原本被排斥的衙役们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富户们抢破头了让他们先搜自己家。
就连城东的官宅都有些蠢蠢欲动,等到最后,这事儿还传到了成帝耳中。
成帝特意请顾世璋走了一趟,顾世璋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等他进了勤政殿,行礼问安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意:
“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爱卿免礼,朕听说近来京兆尹府可是热闹的很呐!”
成帝饶有兴致的看向顾世璋,顾世璋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
“竟是扰了天听,是臣之过。”
“无妨,京中这些老树皮、铁豌豆本就不好计较,饭时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逼他们一遭。”
成帝如是说着,顾世璋却忙道:
“圣上谬赞,此事臣一开始确实一筹莫展,是徐大人不吝赐教。”
成帝听了顾世璋这话,忍不住勾了勾唇:
“原来徐爱卿啊……朕还道是你开窍了。”
这次的差事竟是办的这么妥帖。
顾世璋忍不住有些耳赤,他此前还有些想不通徐大人为何能扶摇直上,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成帝随后看了一眼顾世璋,安抚道:
“不过,爱卿能不耻下问,也胜过朝中一些迂腐不化之辈多矣。”
京兆尹虽是四品,可也有临朝之权,他当然知道圣上这说的怕是近来关于重建褚州堤坝之事。
不过,徐大人虽然惊才绝艳,可也不会连修堤坝一事都知道吧?
“这,徐大人掌户部之事,工部的大人们自然不好搅扰。”
顾世璋斟酌的说着,成帝却忍不住冷哼一声:
“是不好搅扰,徐瑾瑜就差把话送到他们嘴里了!明明知道此前褚州水灾,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可一个个却冥顽不化。”
顾世璋听着成帝发了一肚子牢骚,却一个字也不敢吭,而成帝看顾世璋半晌没有接话的意思,也有些兴致缺缺。
于是,就在成帝要挥退顾世璋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圣上!圣上不好了!不好了!”
冯卓闻言脸色一变:
“口无遮拦的东西,圣上好好的呢!”
那小太监喘了口气,随后急急禀报道:
“圣上!徐尚书,徐大人他出事了!”
小太监话没说完,成帝便站了起来,几步走过去,厉声道:
“你给朕喘匀了气,好好说!徐瑾瑜他出了什么事儿?!”
小太监何曾见过成帝这般声色俱厉的模样,当下咽了咽口水,飞快说道:
“徐大人,徐大人他在户部衙门,吐血昏过去了!”
成帝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一懵,差点儿没有站住,好悬冯卓眼疾手快扶住了成帝,随后成帝站稳后便急急吩咐道:
“去,让太医院今日所有闲着的太医都去徐府一趟!草药库打开,所有用药不必回朕直接取用!”
冯卓立刻应下,成帝又在殿中转了两圈,随后他实在坐不住道:
“冯卓,给朕更衣!朕要出宫!”
冯卓被吓得肝胆俱裂,一旁的顾世璋这会儿也连忙道:
“圣上,城东现在还尚未排查,您此时过去,若有差池,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可成帝这会儿面色冷冽无比,直接道:
“徐爱卿若在,我大盛未来百年无虞,若无徐爱卿,我大盛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开始失地无数。无论如何,朕要看着徐爱卿安好!”
两次战役,让成帝无比确定了徐瑾瑜的重要性。
而偏偏徐瑾瑜天生病弱之躯,无法领兵,却是天生将才,有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的魄力和能力。
如此用的放心,用的舒心的人物,若是今日失去,对成帝来说,可不是痛彻心扉四个字可以概括的。
他要亲眼看一看,看他的臣子安好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