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深冬时节,光秃秃的枝头连片叶子都见不着,遑论果实。几个孩子结伴而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能打的东西,忽而间一扭头,瞧见了假山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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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小半个月就是腊月中,自腊月十五开始,君臣都可有一个月不必上朝,楚稷在这之前便格外忙些,紧要的事务尽早处理了才可好好过年。
顾鸾这个时候同样格外忙,她这御前大姑姑并非虚职,是有实权的,有实权便也要办差事,过年时繁多的事务需她一一过目。
于是这日上午,自楚稷下朝回来,两个人就一个在紫宸殿内殿、一个在侧殿,闷头忙于案牍之间。
到了晌午用膳时,他们可算都歇下来,楚稷命人传了膳,正想用完午膳好好睡一会儿,又有宦官匆匆赶来:“皇上,贵妃娘娘!”来者跪地一叩首,“皇后娘娘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同去栖凤宫一趟,说是……说是几位小殿下闯了祸。”
顾鸾与楚稷面面相觑,便顾不上用膳了,赶忙着人备驾,往栖凤宫赶。
栖凤宫中一片肃穆。皇后动了气,宫人们都不敢作声。五个小孩连同身边的宫人乳母一并跪在殿外,刚从维那穆到大恒来的悦颖最是害怕,忍不住地哭了,b颖想安慰她,但无奈语言不通,也安慰不了。
不多时,贤嫔和舒妃先一步到了。贤嫔心里着急,匆匆进殿,舒妃原也想一并进去,不经意间与悦颖相视一望,脚下顿了顿,便折回去。
悦颖心虚,下意识地躲她。舒妃蹲身想了想,将她抱住:“没事啊,母妃一会儿就带你回启德宫,以后乖一点就好。”
悦颖听不懂,却被她的怀抱安抚,小脸在她怀里蹭了一蹭。
舒妃摸摸她的额头,这才起身入了殿去。
前后脚的工夫,皇帝和贵妃也到了。
小孩子不免淘气,但几个孩子一起挨罚的事还是少见。顾鸾看见他们就皱了眉,行至永昕和永昀跟前:“干什么了?”
楚稷一拉她,看着孩子们沉声:“都进来。”
几个孩子忙起身,b颖不忘拉一把悦颖,一声不响地跟着父皇进殿。
入得殿中,皇后上前向楚稷见了礼,顾鸾也朝她福了福,三人便各自落座,楚稷和颜悦色地问起了经过。皇后怒色满面,将经过一一说了,原是几个孩子躲在假山后头拿弹弓打了宫人。果子在高处不好打,从假山前经过的宫人可好瞄,不一刻工夫,就打伤了三个宫女两个宦官,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宫女才十岁,饶是楚稷拿给永昌的弹丸都是半软的,也把人家脑袋后头被打了好大一个包。
楚稷听罢,冷着张脸看他们:“谁的主意?”
几个孩子都低着头不吭声。
“不说是吧?”楚稷轻一拍桌,“来人!”
永昌打了个激灵:“我的主意!”
小孩子真不禁吓。
楚稷心下好笑,眼眸微眯,又问:“都谁打伤人了?”
几个孩子悄悄地相互看了眼,又不吭气了。
楚稷扫了眼,见被打伤的几个都在殿中一侧立着,便悠哉道:“朕挨个问,谁打的谁认。”
言毕一指那个小宫女:“谁打的?”
几个孩子又一阵互看,而后其中四个同时伸手,指向悦颖。
悦颖吓了一跳。
楚稷再度拍桌:“还推给悦颖!欺负她听不懂吗!”
悦颖只道皇帝是在冲她发火,小小的肩头一缩。
“不……不是啊……”永昕哭丧着脸,“这个真的是她打的!”接着又不无羡慕道,“她打得准!一次就中!我们都四五次!”
“住口!”顾鸾低喝,永昕讪讪闭口。
皇后在此时冷冷地开了口:“永昌。”她的目光落在儿子面上,仿佛锋利的刀子,“你的弟弟们还小,胡闹是难免的。倒是你,这个时辰该在练字才是,缘何跟着他们去了太液池?”
“我……”永昌张口,与母亲视线一触又噎了声,低头不敢言。
永昕抬起脸,怯怯道:“是……是我和三弟找哥哥玩。”说着偷偷看了眼父皇,声音更低了,“父皇别怪大哥哥,好不好……”
楚稷挑眉轻笑:“你倒很有担当。”
皇后浅滞,刚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又见永昀上前了半步:“打人……打人的主意也不是大哥哥出的,是我出的……”
他边说边瞄顾鸾,局促不安地解释:“我不知道那么痛,球球很小……”
球球显然是指弹弓的弹丸。
楚稷淡声:“都过去,自己伤了谁,去赔不是。”说罢吩咐张俊,“伤者一人拨十两银子。传旨下去,日后再有这等事,不论伤了谁,即刻来回话,不要等伤了这么多人再说。皇子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要让他们知道是非。”
“诺。”张俊应声,侧旁几个伤者正要谢恩,皇后开了口:“……皇上。”
她扫了眼几个孩子,笑容变得不太自然:“如此胡乱伤人自是不对,臣妾和三位妹妹当好好教导他们,不得再犯。但皇子公主们身份贵重,皇上让他们给宫人们赔不是,怕是……”她抿唇,低眉敛目,“宫里尊卑有序,总是不能乱的。”
顾鸾窒息,目光在帝后间荡了个来回,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稷眉头微锁:“皇后的意思,为了维护尊卑之序,便是罔顾人命也不要紧了?”
“臣妾岂有这个意思?!”皇后愕然,“此事并未闹出人命,不过是孩子们不知轻重才……”
“够了。”楚稷不再与她争执,视线落回孩子们身上,“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