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团圆(2 / 2)

宫阙有贪欢 荔箫 11153 字 7个月前

“那换个问法。”苏曜咂了两声嘴,“若有人要害我,你帮谁?”

顾燕时一愣,费解地看了他一眼。

这问法更奇怪了呀!

她理所当然道:“若有人要害你……我当然是帮你。”

她想她就是不喜欢他,为着先前的交情也该帮他。

他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只想再多问一句:若是你的父母牵涉其中呢?

.

四天后,顾燕时的父母到了旧都。

她原有心马上就去看看,但因年关已近,宫中礼数也多。宗亲命妇都要来拜见太后,往年有宫中旁的太妃一起帮太后撑着,可如今只她一个在旧都里,太后纵知她不想沾染是非,也不得不让她去慈敬殿作陪几日。

如此一来,直忙得顾燕时脱不开身。好在命妇们来拜见时不需她真的做什么,她只需坐在太后身侧附和地笑笑,偶尔应承两句有的没的即可,虽常常坐得腰背发僵,倒也不太劳神。

除夕当日,慈敬殿中忙到了极致。

顾燕时早被孙嬷嬷提点过,知晓这日事情最多,天不亮就起了身,穿了身端庄隆重的衣裳赶去慈敬殿。

她进门时太后正用早膳,见她来了,当即招手:“快坐。来得这样早,没用膳吧?我们一道吃些。”

“谢太后。”顾燕时福了福,跟着宫人行去膳桌边落座。

她没和太后一道用过膳,心里多少紧张,但一碗热腾腾的鱼片粥端到面前却勾得她一下子饿了,稍稍踌躇了一瞬就执起瓷匙,尝了一口。

太后也吃着粥,笑道:“适才皇帝过来问安,哀家才知你父母刚到了旧都,这几日不该扣着你。明天得空你就回去看看吧,今天……”

太后下意识地望了眼窗户的方向:“人实在是多,你若不在,哀家还真忙不开了。”

“不妨事的。”顾燕时即道,“爹娘既在旧都安了家,臣妾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不急这一时半刻。”

太后笑叹:“于情于理都该让你回家过这除夕才像样。既不能放你回去,哀家备了礼给你爹娘,明日你带回去吧。”

顾燕时闻言忙站起身,意欲谢恩。

但不及福下去,太后就伸手一搀她:“别多礼了。快些用膳,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诺。”顾燕时笑应,与太后一道又吃了约莫一刻,就搁下筷子,自有宫人出来将残羹剩菜撤出。

此后的大半日尤为忙碌,命妇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进来觐见,大多并不能磕个头就完,总要像模像样的说笑几句,有些身份贵重的太后还要颁赏,整个过程既紧凑又不能显得急躁。

每每有人进殿前,都有宦官先一步入殿禀明身份。临近晌午时,宦官再一次进来,却抬眸扫了眼顾燕时,继而复向前行,行至太后身侧,压音禀了句话。

顾燕时见他有意避着她,微微别过脸,无意去听。

却听太后冷声:“怕什么,让她们进来就是。昔日是她家找静太妃的茬,如今入宫问安,还想让静太妃避着她们不成?”

顾燕时浅怔,扫了眼太后的神情,就猜到:“是姜家人来了?”

太后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执盏喝茶。

顾燕时亦执盏喝茶,心下揣摩姜家的来意。

其实,应当也没什么特殊的“来意”,只是来向太后问安罢了,不会是冲着她来的。

她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安心坐着,不过多时,五六位命妇一同入了殿。

为首的那位年事已高,顾燕时猜她该是太傅姜高懿的夫人。后面一些还有张熟脸,是曾跪着哭求过她的那位,姜文柏的夫人。

一行人行至殿中,向太后拜下去,行礼如仪。

太后如旧话不太多却很客气,让宫人扶了姜老夫人起身,又命赐座。待得众人都坐定,她和善地问姜老夫人:“听闻太傅身子好些了?”

“多谢太后记挂。”姜老夫人颔首。

她长了张严肃的脸儿,面上的皱纹更衬得她整个人格外威严。

顾燕时在太后侧旁垂首坐着,忽而感觉姜老夫人的目光睃到自己面上,就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姜老夫人与她目光相触,长叹:“那些事情,委屈静太妃了,太妃恕罪。”

顾燕时垂首:“老夫人不必挂怀。”

太后一哂:“哀家看你那些日子都不肯露脸,就想你该是个明白人。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让太傅好生安养。还有他那个侄子……”

她言及此处,目光清凌凌一刮,姜文柏的妻子身上骤然一冷,离席跪地:“太后恕罪!”

太后神色淡然:“你是女眷,哀家原不想说你,可你那些日子撺掇着妯娌一同没日没夜地跪在外头,名为求情,实则逼迫。今日哀家把话给你说明白,等过了年关,你家那些行事糊涂的男人自然都会担上罪名,姜文柏的官位也留不住。你们夫妇日后便在家里好好修身养性吧,别再糊涂得成双成对。”

“太后……”她脸上一慌。

姜文柏官位不保一事家里虽早与她说过,可现下由太后亲口道来,仍让人心惊。

她一时想要争辩,但刚一张口,姜老夫人一记眼风扫过去,就令她把话都咽了回去。

太后缓了一息:“罢了,过年,不说这些不乐的事情了。”

语毕她摇摇头:“你们去吧。”

姜老夫人这便起了身,领着一众儿媳、孙媳一道告退。太后神色浅淡,不再多言一字,待她们尽数退出殿外,目光复又落在顾燕时面上:“姜家服了软,你日后的地位便算稳了。”

顾燕时微愣,不知太后缘何突然提这个,只得低头应道:“是。”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太后打量着她,有些意外。见她满目茫然,好似真没什么打算,更觉得心情复杂。

她应是不知皇帝来问安时说过什么。

而她自己也没想过什么。

这份复杂在心底蔓延了半晌,她忽而想笑。无声地一喟,暗叹苏曜倒比先帝眼光好。

只可惜,孽缘终究是孽缘。

先帝那个老混账若是早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

是夜,宫中欢庆至天明。

顾燕时在守岁一事上总不在行,熬过子时就已觉得向头上三尺的神明交了拆。再熬到宫宴散去,她回到灵犀馆就睡了。

但她心里挂着事,这一夜睡得都不安稳,翌日转醒得也早,坐起身就唤:“兰月!”

兰月打帘而入,顾燕时含着笑踩上木屐:“快些帮我梳妆吧,今日可该回去看看爹娘了。”

“诺。”兰月笑应,即刻招呼宫女们进来。房中在一团喜气里忙碌了一阵,顾燕时收拾停当直顾不上用早膳,草草地掖了一块酥点就往外走。

走出灵犀馆的院门,她再度叮嘱兰月:“我和陛下的事情,可不能与爹娘提!”

“知道了!”兰月无可奈何地福身,继而揶揄她,“从昨晚到今日,姑娘都提点奴婢百八十遍了。奴婢记住了,绝不多言一个字!”

顾燕时被她说得讪讪,低了低头:“别嫌我烦。我是……我是自己心虚。”

她边说边挽住兰月的胳膊,压低声音,恹恹叹气:“爹娘若知道了,必定对我很失望,对不对?”

兰月看看她:“奴婢倒不这么想。”

顾燕时拧眉,兰月攥住她的手:“主君和主母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姑娘进宫的时候先帝都那把年纪了,他们也清楚。如今陛下比姑娘年长五岁,倒正是般配的年纪。”

说及此出她也压了压声,小心地给顾燕时出主意:“若要奴婢说,这事瞒也瞒不了一辈子。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或许……”她顿了顿,“或许他们更放心了呢。”

顾燕时心头轻轻一栗,一时似有动摇,最终还是摇头:“不行,你帮我瞒着,一个字都不许提。”

“好。”兰月拖着长音,应得郑重。顾燕时一贯对她放心,见她应了就不再多言,行至宫门处就上了马车,直奔顾宅。

她们离宫太早,赶至顾宅门口时,天色也才刚刚大亮。

清晨和暖的阳光穿过冷雾照耀下来,顾燕时抬手叩门,房门很快开了。

她定睛,眼睛一亮:“许伯伯!”

“快去。”门房立即回身吩咐小徒弟,“去请夫人出来!告诉她,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次进院门中就已有声音响起:“不用去了,来了。”

久违的温和声音在顾燕时心头一触,她定睛之间几乎热泪盈眶。顾夫人疾步迎出来,她拎裙跑进去,险些没刹住脚,与母亲撞了个满怀:“娘!”

顾夫人眼眶顿时也红起来,扶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好半晌才说出两个字:“都好?”

“嗯!”顾燕时连连点头,“都好。太后……太后很喜欢我,封我做了太妃。”她说谎说得冠冕堂皇。

顾燕时嘴角有了几分笑意:“那就好。你爹念了一路,又急着见你,又怕看到你过得不顺……今日一早你有个朋友过来,也说你过得还不错,他这才放了些心,不然我看他连早饭都没心思吃。”

“朋友?”顾燕时滞了滞,继而觉得该是住在隔壁的林城。

顾夫人边领她往书房那边去边笑道:“他们下棋呢,你和他们一道坐坐吧。我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面。”

“好。”顾燕时点点头,乖巧地跟着母亲一并迈过书房的院门。再步入房门,她就听到了父亲的笑音:“你这棋,刁钻。”

她含笑抬眸,一声“爹”刚至唇边,眼前骤然一震:“陛——”

“……鄙人过来坐坐!”苏曜扬声,气定神闲地立身一揖,“太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