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翊抬起头看向许母。
许母前段时间也试图帮助许鸣翊修复关系,但她想,或许姜宁和许鸣翊之间确实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也很正常,青春期,大家都在长大,不可能和小时候一样了。或许该劝许鸣翊想开一点。
她说:“就像你现在和司向明他们是好朋友,整天一块儿打篮球,再过一年,你们可能就会上不同的高中,没办法经常聚在一起,再过三四年,你们又会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可能几年都见不着面,但没必要遗憾,因为那个时候,你又会有新的感情和朋友。”
“留不住的,或许本来就不属于你,不要强求。”
许鸣翊听懂了,但心底依然针扎一样。
他喜欢姜宁吗?
他发誓是不喜欢的。
那么就只是失去一个朋友而已。
可从小到大,他转学过几次,逐渐不再联系的朋友没有五个也有三四个,却从来都没有哪一个让他这么难受。
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了,妈。”许鸣翊站起身,把许母往房间外推:“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或许他妈妈说的是对的,他什么时候这么没尊严地一而再再而三求和?
假如姜宁想离开他的世界,他就同时离开她的世界。
不过是彻底失去一个朋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未来还会拥有几十个像姜宁这样的朋友,他根本不在乎。
*
姜帆这段时间放学之后都早早地回家。
他没告诉姜宁,前几天有一次他回来,发现院门外贴着一些“不得好死”之类的脏言污语骂得很难听的话,他怒从心起,飞速将墙壁上的白纸撕了,环顾一圈,却什么人也没见到,根本不知道是谁贴的。
姜帆怀疑是老太太被赶出去后回来发泄怒火,但没有证据。他心底还恨自己的父亲,不愿意给姜父打电话问这件事。
好在那一次之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了。
可姜帆想想就后怕,万一不是自己第一个回来,而是姜宁和郑若楠先回来,她们看到了老太太的骂街,得有多受欺负。
本来这段时间郑若楠正在打离婚官司,精神上就有点快撑不住。
姜帆还是个小屁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想告诉姜宁,但又觉得姜宁已经够为爸妈的事情烦心了。
他还想过找一群朋友去警告老太太,可思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办法,万一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怎么办。
最后姜帆只能憋在心里。
因为这个,姜帆这段时间放学后不仅不再和一群狐朋狗友去网吧,甚至连篮球也不打了,放学铃声一响,就火速抄起书包赶回家来,先绕着院子检查一圈,确定院子门外没再多出新的东西,再开门回家。
姜宁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感觉姜帆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可能是因为家中的变故,让他成熟懂事了很多。
姜宁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段时间郑若公司业务变多,回家较晚,给姜宁和姜帆姐弟俩的零花钱翻了一倍,姜宁放学回来后就先和姜帆去外面吃晚饭,然后再回家一块儿写作业。
且不论姜帆写卷子时错误率怎么样,他至少能定下心来完整地写完一整套卷子了。
姜帆其实挺聪明,他一旦将心思放到学习上,效果便很明显,姜宁给他补课还不到半个月,他已经从零鸭蛋勉强提到了能及格的成绩。
这样下去,不久之后应该就可以参加转学考试了。
即便不能进入恒初的尖子班,先转进末尾的班级,也是一件好事。
姜宁心里还挺欣慰的,答应姜帆如果今年除夕之前,姜帆能通过转学考试,她就给他买一只限量版的篮球。
姜帆其实也没多稀罕那只篮球,只是姜宁每天放学后都和他待在一块儿,他就很开心了。
他以前经常和一群不入流的混混去网吧玩,只是因为家里根本没人管他,胡同里那群小孩也排挤他。
但现在姜宁放学后就和他一块儿写作业、看动画片,胡同里那群小孩也因为姜家的变故,带头和他一起玩儿了,他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去网吧鬼混。
不过他才不肯承认他其实很希望姐姐多陪陪他。
他只装作特别想要得到那只篮球的样子,又多刷了两道题,换来了姜宁的夸赞。
*
晚上吃饭之后,管家就听燕一谢去了天台上面,在给谁打电话。
管家在走廊稍微听了会儿后,发现燕一谢是打给他父亲的秘书。
管家心中有点诧异,搬进这栋废弃的别墅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少爷主动联络燕家。
过了会儿燕一谢转过轮椅从天台出来,老管家也没掩饰自己听到了他的电话,径直道:“您替我向先生和夫人问好了吗?”
燕一谢冷冷道:“我没联系他们,我只是让肖秘书帮我采购一套国外的登山设备。”
“什么登山设备?”
燕一谢没理会管家的问题:“过几天肖秘书会让人送过来,你和肖秘书对一下时间,到时候在家里等,来了之后检查一下。”
管家跟着燕一谢进电梯下楼,难免有些担心,踌躇了下,说:“医生说过,您最好不要进行刺激的运动,登山这种事——”
“不是我。”燕一谢打断了他,倒是并不瞒着:“姜宁过段时间要去参加冬令营。”
“哦哦。”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少爷又像前几年那样任意妄为。
管家问了一下日期,说:“学校的大巴车难免有些晕车,那天我可以送她过去。”
燕一谢道:“十二月二十五。”
是圣诞节,也是少爷的生日。
管家一愣。
沉默了一会儿后,管家说:“假如您告诉她那天是您的生日,我相信她会过来陪您。”
大约有五年的时间,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第一年生日刚好是他事故不久之后,先生和夫人买了蛋糕去医院为他度过,但是却被他轰了出来,管家也不知道当时病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年之后,先生和夫人似乎放弃了为他过生日这件事。
这几年来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先生和夫人也只是打一通电话过来。
燕一谢翻着管家为他新买来的鬼片,顿了顿,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希望她玩得开心一点。”
他霸占了她很多时间,总不可能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边。
少年有很多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姜宁这根救命稻草,当他处于梦靥中,当他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
但大多数时候,他却又很清醒。
她像条欢快流淌的河,沿路会遇见无数的人。而他像是停驻不前的枯井,很难,也无法走得更远。
总有一天,她会继续向前,而他留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