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谢说:“你最好没有。”
姜宁笑着从地上捡起一颗糖,塞在燕一谢手心,说:“给你,菠萝味的,看在我今天花光了零花钱,请你吃这么多糖的份上,也看在我们都不发烧了的份上,让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燕一谢理也不理她,冷着脸推着轮椅绕开她。
姜宁转过身,跟上去,说:“对了,今天我没来之前,你本来在干什么?”
燕一谢还是不理她。
“看书吗?”
燕一谢仿佛聋了。
姜宁继续跟上去,她看了眼那面巨大的投影,心血来潮道:“今天周末,我可以在这里玩一整天,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这一年拥有液晶电视屏的家庭都很少,姜宁家里虽然拥有电视机,但是她敢保证,姜帆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整面白墙的投影仪。
燕一谢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宁心里还惦记着那张桌子,又说:“我觉得以后我能来这里写作业,说不定还能把姜帆带来,你可以帮忙给他补补课吗?”
当然她没说出口的话是,她觉得姜帆这臭小子话比自己还多,比自己还脱线,应该能给死气沉沉的别墅带来更多热闹。
燕一谢终于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一点?”
姜宁捂住心口,故意露出受伤的语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燕一谢漠然道:“不是。”
姜宁拉住他的轮椅,道:“那你收下了我的萤火虫你还给我。”
“还你就还你。”少年也怒道。
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早已在那个夏日的夜晚逝去,玻璃瓶却被燕一谢留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玻璃瓶洗净,装进了海边白色的细沙,放在书架上。
像是留住了那个夏日。
姜宁将玻璃瓶拿起来。
燕一谢浑不在意。
姜宁作势要装进自己书包,带走扔进垃圾桶。
燕一谢余光扫也不扫一下。
姜宁举起瓶子,打算掷在地上。
燕一谢这才终于忍不住了,忽然伸出手,死死扣住玻璃瓶。
姜宁瞅着他,说:“说好的不做朋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少年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手指用着力,不松手。
姜宁将玻璃瓶还给他,他立刻放回了书架原来的位置。
姜宁笑了笑,又蹲下来,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起看电影吧,求求你了,我还没看过电影。”
这话是真的,此时十四岁的自己的确还没见过这些新鲜事物。
燕一谢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要不要答应,姜宁就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石头,撅着屁股开始卷裤腿。
燕一谢:“……………………”
片刻后,两人坐在了沙发上,灯光全暗,投影仪开始播放一部恐怖片,管家喜气洋洋地积极地送来了毛毯和水果。
姜宁睁大眼睛看着还在放字幕的恐怖片,还没开始,她已经感觉到恐惧了,她情不自禁将毛毯抖开,盖在了自己身上。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少年是在谴责她将毛毯全都抢走了,于是赶紧讨好地挨着少年挤了挤,将毛毯盖上燕一谢的膝盖,还用胳膊碰上了燕一谢的胳膊。
燕一谢:“……”
黑暗中,投影的光华缓缓滑动,少女像只小动物一样慢慢靠近,两人之间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
燕一谢绷着脸,绷着身体,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僵硬的。
他开始反思为什么事情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是已经赶走了她吗?她不是再也不会出现的吗?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她仿佛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那天晚上的恶劣言语,也不顾会再次被他扎伤,又不管不顾朝他靠过来。
那么,他可不可以以为,她是例外的,她再也不会走。
正当少年面无表情地冷静地看着屏幕上几乎快跳出来的鬼的时候,姜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燕一谢:“……”
第二声尖叫。
燕一谢:“……”
紧接着尖叫连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栋古堡里发生了碎尸案。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终于结束,姜宁意犹未尽,而燕一谢冷着脸摸了摸耳朵,确认自己耳膜还没被震碎。
电影正在放片尾曲,作为一部恐怖片的片尾曲,划过的字幕称得上还算温馨。姜宁忽然道:“燕一谢。”
燕一谢以为她又要死缠烂打地要再看一部。
谁知她却道:“一起去上学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燕一谢一怔,他下意识侧头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却并未看他。
黑暗中,投影浅淡的光华照亮了她的脸。
她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这一番话,用轻、缓慢、却坚定的语气:“和我一起去上学。如果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你的腿,我就帮你打他。如果有人避开你、害怕你,不想和你成为朋友,那只是他们和你没有缘分。如果有人因为你的腿而从你身边离开,那一定是他们的损失。”
姜宁这时转过头来,看着燕一谢。
燕一谢喉咙发紧,一声不吭。
电影的暗淡光晕落在两人脸上。
少女注视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东西,路上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就掉进水盖里,有个小孩因为西瓜最甜的一口掉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还有人翘课,刚从院墙外跳下来,就刚好跳进了教导主任的怀里……让我陪你去看看,可不可以?”
“姜宁。”少年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姜宁下意识应了一声,看着他。
“你是在,同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