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姑心思细腻,早早看出了虞生的情意,因而想委婉地劝说松之秋和杏未红保持距离,免得坏了人家的姻缘。当她听到“我不这么想”的时候,自然下意识想要反驳,而后面接着的“年纪有点小”便成了最好的切入点。
“红姑哪里小了?”桥姑驳道,“十七、八岁,活着的时候也能说亲了。”
松之秋微微一笑,继续下套:“年少不知深情,十七、八岁,也要看是凡人还是修士。”
桥姑登时语结。
松之秋观其态度,猜想她许是也不知晓来历,轻轻放过:“看来你的朋友还要多多努力才行。”
这话听着没有掺和的意思,桥姑的口吻缓和下来:“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她在“两个人”三个字上重重咬了音。
松之秋一笑,不置可否。
而这些汹涌的暗流,杏未红不曾察觉到一丝半毫。她依旧每天准点问松之秋讨债,也不管自己学不学得会,囫囵记下再说,贪婪之心溢于言表。
松之秋趁她埋头苦思,佯装不经意问:“鬼修的心法更适合鬼身,你缘何修了道法?二者兼修,容易走火入魔。”
“当时不知道,有什么修什么。”杏未红心大得很,既然没修出毛病,那就没什么问题,管他呢。
松之秋的目光又添了几许思量:出众的资质,却只有粗浅的修炼知识;鬼身、道家心法、剑修;对他莫名了解,十分信任;十七、八岁的外貌,必然会被他认出来的声音……她到底是谁?
*
半月后,他们到达剑王的地盘,名剑府。此地本不是这个名,但剑王一来就给改了名,久而久之,本名反倒无人知晓了。
因着焰狱之故,名剑府的鬼修比往日多了不少,大街上乌泱泱一堆黑斗篷,一不留神就会跟丢人。
杏未红穿了身红衣,可谓是万黑丛中一点红,显眼得很。她却不自知,牢牢跟着松之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人就没了。桥姑看不是办法,和她传音:“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好带别人,你快点同他说清楚,拿了钱就走。”
鬼修们不爱带陌生人回自己的洞府,杏未红是知道的,点点头,快步走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袖。
松之秋不动声色:“你跟着我,不如我跟着你,不会丢的。”
她不松手:“你接下来去哪里?”
“你要跟我去?”他反问。
“我不能跟你去了,所以……”她吞吞吐吐,“能不能结佣金了?”
松之秋隐蔽地瞥了眼桥姑等人,心中冷笑。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他很清楚,但他不能放她走——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鬼修,可以掩护他,她有实力,能解决许多麻烦,更重要的是,这个心思不缜密,来历不明,目的亦不明确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在回到十四洲前,他不能让她离开眼前。
“当然。”他温言一笑,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跟我来。”
变色藤自他袖中钻出,爬遍她的斗篷,手掌大小的黑色藤叶密密麻麻交织,严严实实挡住了她身上的红色。转眼间,她看起来便和其他鬼修一模一样。松之秋揽着她脚步一错,两人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再也分辨不清。
“虞、虞生!”桥姑瞠目结舌,“那家伙把红姑拐走了!!”
探路的虞生脚步猛地顿住:“什么?!”
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踪迹。
另一头,杏未红被他半搂在怀里,一样目瞪口呆:“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答应虞生去……”
“嘘,乖一点。”松之秋握紧她的手臂,鬼修没有实体,他只摸到了灌满风的斗篷,“办完事我们就回去,误不了你们的事。”
杏未红信了,停下挣扎:“你要去哪里?”
他但笑不语。
半日后。杏未红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剑王府,拿了两块通行令牌出来,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拿到的?”
“送了点东西。”到了鬼王的境界,几近实体,不似低阶鬼修必须使用鬼界的东西,普通的法器照样能用。他收藏丰厚,宝剑、矿精、石髓应有尽有,挑了件罕见的送去,换个名额轻而易举。
他把其中一块令牌递给她:“拿着。”
杏未红说:“虞生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他说是帮忙,你就信了?”松之秋淡淡道,“他对你别有图谋,这才叫你承情。”
杏未红有点生气,瞪他:“不许污蔑我的朋友!”
他道:“朋友才不好欠人情。”
杏未红推开他的手,扭过脑袋:“那我也不要欠你人情。”
“你想什么呢,我与你素昧平生,凭什么帮你?”松之秋瞥着她,“我接下来要进焰狱,你是我的护卫,当然要与我同去。”
杏未红:“……噢。”
他又递了一次。这次,她乖乖接下:“现在可以去找虞生他们了吗?”
“等会儿吧,我要买点东西。”松之秋朝着人流最多的主街走去。杏未红履行职责,寸步不离地追上,怕跟丢,牢牢牵住他的衣袂。
松之秋脚步微顿,突兀地开口:“以前也有人喜欢这么拉着我。”
杏未红吓出一身冷汗,立刻撒手,欲盖弥彰地负手到背后:“是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