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殷渺渺靠在木榻上,一边摇扇乘凉一边闭着眼想着心事,寝衣微微颤动,透出的肌肤雪白如霜。他静默片时,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我还以为你不懂呢。”殷渺渺睁开眼眸,抬起脚踝点了点,“坐下说吧。”
慕天光便坐下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这就要看你想和我说什么了。”她换了个姿势,支起脑袋,洗过的头发散落在肩背,“白天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现在我想好好地问你,既然你想明白了,然后打算怎么办呢?”
慕天光沉默不言。
“和你说得委婉点,说不定你听不懂。”殷渺渺笑了起来,“那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做,还是做点什么?”
情缘二字,要么斩了,要么从了,修士的路无非就是这样。
可是,他问:“我对你有意,你对我呢?”
“我对你,必定不如你对我。”她慢慢坐直了,团扇带起些许风凉,“我经历得太多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慕天光并不奇怪,只是问:“那又如何?”
殷渺渺温柔地看着他:“我见到你,会很高兴,可若是见不到你,亦不觉失望。”
慕天光怔住了。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你以深情待我,我却不能回报同等的感情。”殷渺渺抚摸着团扇上的花纹,缓缓道,“所以,你要是想要斩情断爱,那自然再好不过,我会避着不见你,天长日久的,没有什么淡不了的,而你若是不想,像秘境里时那样的欢愉,我也是愿意的。”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慕天光侧头看着她,好一会儿,问道:“不是深情,那至少是有意吗?”
“世界上哪个女人能真的对你无意,没瞧见那些女修的模样?”她用扇子轻拍他的手臂,调笑道,“你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慕天光知道他人对自己的爱慕,可又全然不解她们衷情的缘由,只觉她们莫名其妙,故而难免冷淡漠然:“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说者无心,却是最动听的甜言蜜语。
殷渺渺忍俊不禁,靠过去看着琉璃般他的眼眸:“我也不能免俗,我也是凡夫俗子。”
他蹙起了眉头,良久,淡淡道:“那就是有意了。”
“是啊,我对你有意,所以呢?”
他道:“也够了。”
“够了?”
“修剑者,最好心无挂念,故而我本欲斩断情丝,只是心有痴念,实难为之。”他静静地说,“如今,既我有情,你也有意,那……不斩也可。”
不斩也可。
换做别人说这话,十足十欠揍,可若是慕天光,听得人心都化了。殷渺渺的唇角扬起,眉梢眼底皆是悦然的笑意:“你呀。”
“怎了?”他不晓得自己说了何等动听的话,还以为失言,不禁踟蹰难安。
“越来越让人喜欢了。”她说着,探身一吻。
他的双唇薄而凉,像是冬日初雪的滋味,被她的温度一触就化开了,成了潺潺的春水,甘甜而清凉,润泽了干涸的唇齿。
久别重逢,欢愉难免急切。
幽凉的寝衣滑落,雪白的纨扇被弃之在旁,墨色的发丝搔过肌肤,酥痒难抑。暧昧的声响回荡在小楼中,随风散去。
炎热的夏夜里,他的眼眸中倒映了银河。
*
东方既白时,殷渺渺把他推下床:“你该回去了。”
“你怕?”他问。
她慵懒地靠在枕上:“怕死了,要是被人瞧见,我可就别想清净了,你是不是嫌我事还不够多?”
他简洁地说:“不必在意旁人。”
“我是来你们门派做客,不是来惹麻烦的。”她道,“魔修到来的日子在即,不要节外生枝,你可莫要小瞧了人的嫉恨之心。”
慕天光沉默了会儿,依了她:“好。”
“放心,我做过的事,还没有不敢认的。”她伏在他的肩头,取笑道,“等我走了,哪管别人怎么想?”
他淡淡道:“留我一人应对?”
“不怕,我带你一起走。”她一本正经地说,“好不好?”
“好。”他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