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听见声响,喊道:“云家小姐?”
云栖哪有闲工夫应,费力朝床外爬。
抱住她腰的那只手,力道不小地勒着她。
求生之下,讲究仪态的小姐连蹬带踹。
她一把推开脚踏,半个身子爬出了床底。
双手四处抓,想找到一个借力点。
与此同时,门窗处传来劈砍之声。
却是门外之人,正在砍绢帛糊的窗户。
绿油油的光,透过砍烂的缝隙照入。
添加了犀角粉的蜡烛,发绿。
相比起其他蜡烛,并不算亮,却是这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光照进来的瞬间,云栖只觉得自己腰上的手一松。
她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奋力前爬。
绿色犀照蜡烛光下,却见一双脚。
黑蓝缎子的下摆,在黑布鞋上两寸晃荡。
云栖整个僵住。
她缓缓抬头,由爬姿,换为坐姿。
眼前立着的‘人’一动不动。
长发覆面,身上穿着青黑色的寿字宽袍。
双手行礼一般拱起,以长长的水袖遮住脸。
水袖间有一条半指宽的缝隙。
弓着腰,一只只有眼白的眼睛,在乱发和水袖的缝隙间窥视着云栖。
绿油油的犀照烛光下,眼白上密布的血丝,格外清晰。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唱戏声飘飘忽忽,断断续续,夹杂着像是卡带一般的沙沙声。
一边唱着,这‘人’压低腰身。
凑近云栖同时,挡脸的水袖缓缓挪开。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云栖一点也不想瞧见这‘人’水袖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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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像是中了木呆药,根本动不了。
更移不开视线——一双惨白的手从云栖脑后探来。
死死掰开云栖的眼皮。
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脑后,让她闭不了眼。
连晕倒过去都是奢求。
身为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水袖挪开,露出脸的瞬间。
就是她死亡之时。
云栖已经喊不出声,耳边充斥着自己几乎快要跳停的心跳。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临到此时,她想自己的家,想起爹娘。
一滴眼泪,缓缓滴落。
凑来的人越发靠近。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道:“当着巡夜司的面,想要将人吓死。”
“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们?”
说话间,本已碎开的窗户,被人暴力一脚踹开。
接着,一柄雪亮的绣春刀,投了进来。
黑暗中,只见得一道亮影。
这刀势极快极狠,狠狠钉入屋中的木质地板上。
云栖看见自己惊恐的脸,倒映在雪亮刀锋之上。
掰开她双眼的手,像是触到了火,忽地一下缩回黑暗。
而立在眼前的‘人’,一甩水袖,惊叫着想要逃走。
飘忽的唱戏之声,顿时停止。
屋中霎时安静,几道身影从破开的窗户跃入。
抛出手中鸡血绳,将那要逃入黑暗的‘人’团团围住。
犀角蜡烛光焰晃荡。
云栖见一双脚背对自己站着。
靖宁卫官服下摆的云海纹晃荡。
她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一把扑上去抱住了这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