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笑了笑,揉了揉这小子的帽子,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有点怕?”
胡长道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夏远问他:“为什么害怕?”
胡长道说:“营长,咱们就两个人,敌人又那么多,一窝蜂一样的拥上来。”
夏远说道:“这才是上甘岭战斗,咱们打的就是以少胜多的仗,打仗的时候别趴着头,连敌人都看不到,你丢的手雷和爆破筒有的都丢歪了,浪费了多少弹药,运动路线已经被敌人的炮火封锁,咱们的弹药还是运输员冒着流血牺牲的危险送上来的,你浪费的可不是弹药,而是他们的生命。”
胡长道一听,羞愧的低下头,尤其是听到营长说,自己浪费的弹药都是运输员冒着流血牺牲的危险送上来的,浪费弹药不就是浪费运输员的生命吗?
夏远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青石,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毛巾,擦着枪身,说道:“要对得起手中的每一颗子弹,每一颗手榴弹,每...”
这时,敌人的炮火又开始了,高射机枪子弹飞了上来,接着由连发变成单发,夏远迅速收枪,“去看看,准是敌人又上来了。”
这回胡长道看的真真切切,有两个多排的敌人,都穿着绿衣服,带着钢盔,背着枪,腰上挂着手榴弹,波浪一样往上涌。
山坡太陡,土又太松,敌人走一步滑一步,索性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经过刚刚一个回合,再加上营长的话,胡长道胆子壮了些,“营长,敌人有两个排。”
夏远端起枪,笑着说道:“两个排的敌人也敢摸上来?和刚刚一样,放近了再打!”
他和胡长道一个打前,一打后,只打得敌人从山上滚下去,有的吓跑了,抱着脑袋四下乱窜。志愿军的炮兵支援及时,炮弹像雨点一样,一个劲儿的砸向企图逃跑的敌人,砸的敌人钢盔满天飞。
夏远也不再朝逃跑的敌人开枪了,一号阵地上的弹药所剩无几,把敌人打退就行,他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消灭多少敌人,而是坚守住阵地。
敌人被打退,炮又响了起来,敌人的大炮打来一颗燃烧弹,风一刮,烟火呼呼地在阵地上蔓延。接着排炮也打来了,山头上的土已经被打松了,炮弹嗤嗤的往土里钻,又将泥土翻了一遍。
胡长道赶忙抬起头看,只见三堆敌人各自摆成三角推行,紧跟着弹着点往上爬,三个尖子涌上来,一个个伸手扯腰里的手雷,眼看就要爬到顶。
夏远立刻道:“你打你那边的,我打我这边的,再合力消灭中间的。”
说完,他端起自动步枪,飞快的朝敌人扣动扳机,一梭子子弹打完,抓起身前的手榴弹丢了过去,手榴弹在敌人头顶爆炸,破碎的弹片四处飞溅,敌人依旧是死命往上窜。
敌人的手雷甚至都丢到了胡长道身前。
就在这紧要关头,志愿军的炮火立即开火支援,山头上飞过刷刷的声音,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的落在敌人群里,在敌人中央开了花,压力骤减的胡长道迅速抓起身旁的爆破筒,先观察了一下敌人的位置,将爆破筒甩了出去,在他们和炮兵的配合下,一时间打的半坡狼烟四起,鬼哭狼嚎。
胡长道见敌人败下阵来,连忙缩回到石头底下,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气喘吁吁,而且头疼的厉害,他伸手一摸,顿时惊得出了声,不知道啥时候帽子着了火,头发烧的吱啦吱啦响,他赶紧把帽子丢掉,没想到后背上也起了火。
夏远伸手把他摁倒在地上,用沙子将胡长道背上的火扑灭,见他衣服里外都烧透了,皮肤也烧烂了,便关心的问道:“痛吗?”
胡长道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痛?才不痛呢!敌人才够痛呢!”
夏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坚持一下,等到战斗结束,回坑道让卫生员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胡长道扭头看营长,目光一凝,只见夏远的半条手臂都被火焰烧伤了,融化的衣服贴着燃烧烂掉的衣服,布满了手臂上,衣服连着肉,烧成浓的液体滴在地上,“营长,你受伤了。”
胡长道心里不断放翻腾着,看着那狰狞的手臂,不知道那滴下来的液体是烧融化的衣服,还是烧融化的血肉,他只感觉到一阵心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没大碍,赶紧把手榴弹拧开,敌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远在上甘岭战斗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敌人的进攻早就摸得透彻。
两人在537.7高地一号阵地的山头上,已经打退了敌人十多次进攻,在敌人被打退后,他们抓紧时间整理弹药,一排排拧开盖子的手榴弹摆在身旁,准备随时砸到敌人头上,这个阵地上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打起敌人来,却能够打敌人两个排。
阵地上的烟雾刚刚散开,敌人的大炮又开始轰击,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泥土和石块掀开,噼里啪啦的打在夏远和胡长道身上,两人不去理会,赶紧爬到战斗位置,等待敌人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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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远和胡长道躲在战斗位置,一人握枪,一人捏着一颗手榴弹,伸出头向山下一看,敌人连个影都没有,胡长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照一般的规律,敌人的重炮一延伸射击,对面山头上的曲射炮和50重机枪一定跟着打过来,然后羊群似的敌人就冲上来了,这回也是如此,可偏偏不见敌人步兵。
胡长道又仔细的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
“营长,没见敌人的身影!”胡长道喊道。
“他们在另一边!”
原来在一号阵地和二号阵地之间,一排长防守的方向,黑压压的敌人爬过来一大片,胡长道紧张的注视着敌人的行动,心中暗暗为二号阵地上的同志和一排长着急,敌人宛若一群饿狼似的爬到半山腰。
胡长道用力的抓着松土,‘打呀!快扔手榴弹!敌人就快要上来了,上来就不好办了!’
可仍不见那边的动静,二号阵地和一排长他们那边一片静悄悄的,除了炮弹爆炸的硝烟以外,就是树根,和一片光秃秃的山包,没有一点反应,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胡长道心里越来越紧张,难道二号阵地已经没有人了吗?他在看向后方,敌人的炮火组成了一道火墙,把道路封锁的严严实实,援军一时半会很难上得来,即使能上来,恐怕也来不及了。胡长道急的满头大汗,心里好像让猫爪挠着似的即痒又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边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的每一秒都比生命还要宝贵,敌人距离山头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