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沿着树荫,逐渐将破败荒凉的小院抛在身后。
回到院落后,翻阅着房间里的书信手稿,试图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当空。
顾笙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舅父。
记忆里的舅父身型消瘦却挺拔,气质温吞中又带着儒雅,是金银窝和书卷香里共同浸染出的。
不是个天赋卓绝的经商之才。
也不是个下笔如有神的读书人。
中规中矩,但很易满足,不会得陇望蜀,眼睛也总是亮的。
如今再见舅父,判若两人。
身上裹挟着浓郁的酒气,仿佛在酒坛子里腌过,眼神浑浊双鬓斑白面颊涨红,消瘦的身躯也无止尽的发福,大腹便便。
“你又去看庄氏了?”
许是饮多了酒,陆舅父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声音格外大,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吼叫。
桌子上的杯盏噼里啪啦作响。
廊檐下的鸟雀惊的四散飞去。
“不能看?”顾笙不远不近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舅父发酒疯。
陆舅父又啪啪啪拍了几下桌子“大夫诊过都说她活不了几天了,你何必去沾那个晦气,有这时间不如多照看下谨玉和昭言。”
“听奶娘说,谨玉嗓子都哭哑了,他们虽不是你亲生儿女,但从生下来就抱给了你,你多少上点心。”
“庄氏一死,我就将你扶正。”
“你急什么!”
“你说你年少吃多了苦亏了身子不能生育,我就找人替你生,你说你心眼小看不得蓁蓁在你面前晃,我就把她寄养在你介绍的友人家中,你说你不喜欢被人训斥立规矩,我就将爹娘送去了庄子,你说你不当妾,我就将你扶成了平妻。”
“短短数日,你也等不及了吗?”
顾笙凝眉,龙凤胎竟不是宠妾亲生?
所以,她舅父还养了外室?
舅父想要儿女传承香火,无可厚非,但又何必把舅母折磨成那个样子。
舅母泼辣但不刻薄,不是不容人的性子。
哪怕真的不容,和离也无妨。
可偏偏,选了最狠毒最下作的法子。
谨玉。
昭言。
是将她表兄谨言二字拆分开来了吗?
舅父还记得表兄吗?
舅母是舅父下令搓磨的,蓁蓁是舅父同意送走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是舅父送去庄子的。
舅父真是失心疯了。
眼里心里都只有宠妾。
她都有点儿不想认这个舅舅了。
集愚蠢、盲瞎、阴坏于一身,也是不容易。
这几年,舅父吃的不是五谷杂粮是阴沟里的臭水吧。
陆舅父撒完酒疯,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若是谨言表兄还在世,陆家一片坦途。
顾笙唤来下人,将他送回了前院。
眼不见心不烦,眼一见,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扇过去。
顾笙倒了些水在手心,又拍到了面颊上,红着眼睛,娇气又蛮横道“酒后吐真言,就知道他心里头对我埋怨已久,大不了我去庄子把两个老东西接回来。”
“套车,我要去庄子。”
“小夫人,老爷说的都是气话啊。”丫鬟劝着。
顾笙不依不饶,充分展现了恃宠而骄“今天敢骂我,明天就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