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是问阿蕉，眼睛却盯着她身后的那姑娘，这孩子虽然也十分惊惶，然而那惊惶里倒是透着好奇居多，是个胆大的姑娘。

果然是东海女子，始终这么直爽泼辣，黎非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问歌林现今如何了？”

阿蕉神色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敌意在慢慢消退，她回头看了看那姑娘，欲言又止。

阿蕉一见他们这等本领，心知自己全然无法匹敌，先前的惊慌失措反而渐渐淡了，沉声道：“你们泄露灵气，一路尾随，是想私下与我接触？我不记得与你们有过什么交情，倘若有话要说，不必卖关子，速速说来！”

黎非身上白光一现，为她凝聚在指尖，一团清光似闪电般射向那姑娘，她立即瘫软在地上，再也不动。

她抬手一招，又将掌心摊开，方才阿蕉偷偷放出去通风报信的木行小鸟正在她掌中瘫软。

“没事。”黎非摇了摇手，“让她睡一会儿罢了，你好像不太愿意叫她听见。”

黎非微微一笑：“我们没有恶意，还望阿蕉先生莫要惊惶，以免伤了和气。”

阿蕉默然片刻，忽然弯腰抱起那姑娘，低声道：“你想见歌林，倒也巧，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二人。”

姜黎非和雷修远的事当年传遍了整个修行界，自那之后各个门派招收新弟子都比以往要严苛无数，以免再出现这等荒唐事。算一下时间，距离上次海陨过了四百年，还有一百年的时间才该下一回海陨，这两个海外异类是怎么过来的？难道海陨要提前？！

他二人？是指歌林和陆离吗？黎非见她走得极快，当即几步追上去，问道：“这姑娘是歌林的……孩子？”

障眼法一破，阿蕉立即认出她身边的那男子正是夜叉雷修远，她更慌了，连退数步，将身边的姑娘挡在身后，声音微微发抖：“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阿蕉淡道：“她姓陆，名昔微，是百里歌林和陆离唯一的孩子，今年六月刚满十六岁。”

黎非正要说话，眼前忽地红影一闪，阿蕉先手偷袭，一大团似烟雾般的鲜红小妖怪氤氲而来。她没有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身后的雷修远早已出手，团团金光将那些鲜红的小妖怪困住，动弹不得。

果然是歌林的孩子！黎非心中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既然是歌林和陆离的女儿，为何提起歌林的名字她却毫无反应？阿蕉又为何不愿叫她听见歌林的事？

姜黎非？！阿蕉先是对这如雷贯耳的名字出神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抬手，两只极为狰狞可怖的妖物出现在她身后。这经历了四百年风雨的万仙会长老女仙人，此刻竟有一丝掩不住的惊惶，厉声道：“你要做什么？！你从何处冒出来的？！”

阿蕉一面快步向前走，一面又道：“看不出你倒还是个有情义的人，四百年了还记着这里的老朋友，歌林若知道，想必也会开心，这许多年来，除了我，再也没人来见过她。”

黎非撤去障眼法，又是一拱手：“弟子姜黎非，曾在书院与先生有过一段师徒之情。”

黎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禁低声道：“歌林怎么了？”

阿蕉一见出来的是个形容平庸的村姑便猛地一怔，待听见她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更是吃了一惊，这村姑言语温柔斯文，看上去不像是有敌意，她认得自己？她们见过？她怎的完全不记得？

阿蕉抿唇不语。

黎非从阴影中缓缓现出身形，上前斯文地拱手行礼，开口道：“阿蕉先生，许多年不见。”

快步行了半日，景色渐渐变得荒芜而空旷，远处空地上矗立一座小小庭院，庭院周围树荫如盖，倒也别致秀气。

沿着小路出了城，曲曲折折来到僻静之处，阿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冷道：“何人尾随？速速现身！”

阿蕉熟门熟路地推开院门走进去，那屋中虽然洁净，却空无一人，只桌上放了一只小小的紫铜鼎，内里香灰如雪。

黎非有心和她们接触一下，将收敛体内的灵气稍稍放出了一丝，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阿蕉点了三支香，分了两支给黎非和雷修远，这才开口道：“人你们是见不到了，修行者更没有尸体坟冢可言，既然来了，替他们点支香吧，他二人九泉之下能感应到，想必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