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向阳新村后,乔奚整个人都放松不少,要塌不塌的防护网如同巨石压在心头。这一刻,这块巨石终于消失不见。
“我的娘诶,旧村都淹到?三楼了。”刘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刘父一边划船一边说:“旧村是咱们这一块最低的地方,水都往那里流,能不淹吗。”他?眉头紧锁,重重叹气,“田都淹了,之前还能挖点土在家?里种种菜,现在这点菜都种不成了。就算以后水退了,土也坏了,淹了这么久,至少三五年内种不来?庄稼,这可?真要了人命。”
有土地就有希望,总想着有一天高温会消失,能重新播种收获。可?被酸雨这么一泡,泡没了希望。虽然之前的广播里经常放国家?的室内种植基地收获了多少多少的好消息,可?室内种植规模再大也不可?能达到?13亿亩吧。达不到?13亿亩的耕地红线,就得闹饥荒。
刘一峰就说:“也许其?他?地方没下酸雨。”
刘父摇摇头:“你别哄我了,这几年年景不对,好事不会发?生,一想坏的准会发?生。我估摸着下酸雨的地方多着呢,不然救援不能这么跟不上。”
“行了行了,说这个有什么意思,过好眼前吧,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飘在水上,一想这水能杀人,刘母瘆得慌,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落脚。
木筏上的人都想赶紧上岸,人是陆生动物,在水里没有主?场优势,待得久了心里发?慌,尤其?现在的水有腐蚀性。
乔奚四人努力划船,奈何各种各样的垃圾漂浮在水面上,时不时需要用船桨拨开,严重干扰划船速度。七八公里的路,用了近四个小时才划完。
望着近在咫尺的工业园,木筏上的人纷纷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算是到?了。
十三层高的办公大楼只有一楼被淹,水面离着二楼还差一点,乔奚笑:“运气不错,抬抬脚就能进二楼。”
一行人都有些高兴,省了爬高爬低。
绕了半圈找到?一个大窗户,上面玻璃早没了,就连铝合金窗框架都被撬走,这玩意儿装在自家?窗户上能当防护网用。
顺顺利利地进入二楼,大家?再费了些力气把木筏拉进来?。
乔远山抬头看?光秃秃的房顶,咋舌:“天花板都被拆走了。”
刘父解释:“都捡回家?当柴火烧了,这里不知道被人翻了多少遍,什么都没剩下了。”
乔远山:“有个雨水飘不进来?的房间落脚就行。”
办公楼每一层的面积不小,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外窗,找这么个房间不难。
二楼离水面太近,便?选了三楼,找到?两间相邻的小办公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朝着大厅开的门。这会儿门自然没了,连门框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门洞。胜在没有被酸雨侵染,内部还算干燥,适合休息。
刘父刘母收拾办公室,奚静云和刘一语看?着两个孩子,窗户都破了,必须牢牢盯着,免得他?们掉下去。
乔远山和刘一峰在二楼围着木筏忙,拆掉腐蚀严重的木板,换上新木板,又是一条好木筏。
乔奚一层楼一层楼检查每个房间,排查危险。
来?到?顶楼,乔奚拿出望远镜眺望四方,选这座办公楼而?不是沿途随便?找个没彻底被淹没的房子,除了这里环境会比小房子好一些外,就是图这里高,望的远。一圈望下来?,不免心情沉重,汪洋泽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听救援人员的话头,这并非一个城市一个省的灾难。
目前想离开洪涝区难度太大,木筏速度太慢,且很依赖天气,天气稍微恶劣一点就寸步难行。
那就尽量找一幢不泡在酸水里的房子,这座城市西北高东南低,天气允许的话,就一直往西北方向走。木筏子她?做了好几个放在空间里,修修补补,能用好久。
山上的房子就挺好,当然,得是地势平缓的山,防止山体?滑坡。
忽然有点儿想念锦澜山庄的家?,以锦澜山庄的地理位置,哪怕这样的雨在京市下一年,也淹不到?。
可?惜发?生了瘟疫,不然真的是个很好的避难所。
惆怅地再叹一口气,乔奚转身下楼,一起修补木筏。
忙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时间上来?不及,人也累了,明天再去安置点?”乔奚用陈述的语气说着询问的话。
刘一峰点头:“已经离开村子,就没那么着急了。”他?们家?的食物还能支撑个把月,不急着去安置点。不用想都知道,安置点内人挤人,条件未必就比这里好。如今气温在四十度上下,没太阳暴晒,没空调也能过。苦中作乐想想,酸雨洪涝没发?生在最热的夏季而?是冬季,老天爷还没残忍到?底。
冬季,想起这两个词,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四十度的冬季,他?已经快忘了寒冷是什么感?觉了。
乔奚:“那上去休息吧。”
上到?三楼,父女俩回他?们家?落脚的那个办公室,小果果正拿着逗猫棒和豹猫玩,笑声无?忧无?虑,坐在塑料凳上的奚静云神情松弛眉眼带笑。
种种阴霾被孩童天真活波的笑声驱散,乔奚想,带上刘家?人行动固然多有不便?,但只冲这就值了。
刘一峰见刘一语若有所思地抱着女儿眺望窗外,随口问:“姐,看?什么呢?”
刘一语低声道:“也不知道你姐夫那边怎么样了?”
刘一峰安慰:“姐,你放心吧,姐夫肯定没事。我们不是问过救援人员了,钢厂工人早被转移了。”
钢厂地势低,是最先被淹的地方,里面居住环境又差,是最早被转移的那几批。条件有限,不可?能挨个送回家?,而?是统一转移到?安置点。只是具体?在哪个安置点,对方表示不知道。
他?接着道: “安置点人多,我们好好打听打听,也许能得到?消息,到?时候再想办法找过去,远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走一段路休息一段路。”
刘一语弯了弯嘴角说好,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万一距离太远,且不说途中危险,单单是更?换的木板都是问题。这座办公楼,连地板天花板门框都被撬走当柴火烧,其?他?空房子大差不差。
晚饭是用酒精炉煮的挂面,加了一把脱水蔬菜和午餐肉罐头。乔远山掌的勺,味道好极了,就是小果果小糖糖都捧场地吃了满满一碗。
果果小嘴甜甜的:“乔爷爷面面好吃。”
刘母逗他?:“那奶奶做的面面好不好吃?”
果果:“好吃,没乔爷爷好吃。”
刘母佯装生气:“嫌弃我做的不好吃,以后不给你做了。”
“做做做,奶奶面面最好吃。”
话都说不利索的糖糖懵懵懂懂拍手:“好吃,我吃。”
童言童语逗得众人忍俊不禁,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累了一天,八点多,大家?便?各自睡去。
乔奚没睡,无?门无?窗的陌生环境,需要值夜,刘一峰主?动要求值更?累人的下半夜,她?便?值上半夜。
搬了一把折叠椅坐在大厅里,边上竖着一个手电筒,乔奚捧着游戏机玩静音模式的俄罗斯方块,时不时站起来?看?看?外面情况。
夜色漆黑如墨,雨丝绵密如网,淡淡的水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半点灯光皆无?,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他?们这座孤岛。
工业园的西北方,苦苦支撑的水库骤然溃坝,亿万立方蓄水汹涌直下,掀起滔天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力荡平前方一切障碍,山坡、房屋、桥梁……
梦乡里的人来?不及清醒,便?被洪水冲走。
一时之间哀鸿遍野。
游戏屏幕上五横排方格闪烁三下后消失,乔奚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暂停游戏,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站起来?查看?周围情况。
静谧的夜色里,只有下雨产生的白?噪音。
强光手电筒照在水面上,光圈里的雨滴落入水中绽放朵朵涟漪,她?忽然拧眉,水流似乎变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