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陷入沉思?, 城门处守卫森严,他们绝不可能是丢下自己独自进入了高昌境内,以他皇兄那稳重的性?子, 应当也不会故意溜走,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啊……淮阳王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窃喜居多,还是遗憾居多。
能甩开他们自然是在好不过?了,若是还能甩给突厥人, 那就更?好, 突厥人看样子是不会杀他皇兄的,而是想要留下性?命,日后好做谈判筹码, 瓜分大魏地盘。倘若他们一时不忿,真的动手杀人,应当也会公之于众, 挫一挫大魏的锐气。
那倒也无妨, 反正不是他杀的。
至于日后回去该怎么洗白自己, 也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能忍到现在没动手, 就已经对得住天地良心了。大不了, 他在外待上半年?再回去, 届时就说他没找到皇兄, 一路逃亡才回了大魏。比起?大逆不道的废太子,他相信那些人有脑子知道应该支持谁。一个废太子而已,即便登基了也不足为惧。
淮阳王悠哉悠哉地原路返回, 走到先前的旅店都准备再多订几日了,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包袱里面竟然分文不剩!
他想起?来了, 傅朝瑜买的衣裳、置办土仪,用的都是他的钱。他方才为了脱身?,半道上就将抢过?来的荷包给丢出去了。
这该死的傅朝瑜!
淮阳王既怒又窘,旅店老板看他半天没有动静早已没了耐性?,嫌弃道:“到底住不住?不住的话别挡着?我做生意。”
淮阳王攥紧了拳头,一言未发,终究还是离开?了。
老板鄙夷地瞅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没钱还装什么蒜?”
他们家已经够便宜了,就这还出不起?钱,真是穷鬼一个。
出了旅店,淮阳王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独在异乡,又无银钱傍身?,此刻他对傅朝瑜的怨念几乎要冲破云霄了。这家伙该不会一开?始就打好了让他倒霉的主?意,故意算计他吧?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傅朝瑜一向奸诈狡猾。
身?份分文,又不能自曝身?份的淮阳王杵在焉耆的大街上,难得的竟有些迷茫。皇兄跟傅朝瑜究竟在哪儿,还活着?么?
被人认出之后,傅朝瑜原本都打着?要丧命的准备了,谁知那人只?是单纯地认出了他,想要跟他套近乎。并且对方也只?认出了他,压根不知自己身?边的就是大魏的皇帝陛下。
这位正是之前来凉州做生意,又在瓜州被关了数月的焉耆富商。相比于互市监的官员,他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大魏的傅大人,那可真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绝世好官。他平生也没有崇拜过?什么人,唯独对这位傅大人佩服得不行,所以方才多看了几眼?便认出来了。
将傅朝瑜拉回自己府上之后,这位商贾还在使劲儿拍着?傅朝瑜的马屁:“傅大人气质卓然,便是换了一身?平民的衣裳也依旧难掩风采。方才我在旁边瞧着?就觉得您不似寻常人,这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谁料越看越熟悉,试探着?叫了一声,不想果真是您,真是太巧了。能在焉耆碰到您,真是天大的运道!”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傅朝瑜,他这位爱卿的民声都已经传到焉耆啦?虽然出征前的预兆不好,但是自己待着?傅怀瑾同行还是没错的,若是眼?下只?有淮阳王在身?侧,能不能活着?都还是个未知呢。
傅朝瑜对这位其实也有些印象的,最先找他们订购茶叶的人里就有这一位,好像叫鄯末。
如今已经被人认出来,再隐藏身?份已经没有了意义。倘若对方真有恶意,早在他认出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鄯末面对傅朝瑜时,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意:“还没问大人,怎么如今竟到了焉耆境内?”
傅朝瑜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先前跟军队走散,不得已才跑来这儿,如今正想回去呢。”
大魏跟东.突厥开?战,鄯末也有所耳闻,莫说他了,如今整个西域都在关注这场战事。大魏是输是赢其实大多数焉耆人都不在意,可商贾在意,皇家在意,若是大魏丢了西北、没了互市监,他们该去哪儿买茶叶?跟东.突厥做生意,东.突厥那一心只?知道打仗的人能做什么生意?经商的脑子甚至都比不过?他们。
鄯末皱了皱眉头,忧心道:“这可不好回??x?去,听闻边上的高昌正在捉拿大魏人,凡是模样长?得像大魏人的,都会被带去牢里听审。您这样的若是过?去了,肯定也会被发现,到时候便逃不掉了。”
此时回去,得不偿失。高昌如今正野心勃勃地想要在大魏分一杯羹,简直就是东.突厥的半只?走狗,就怕这里多半是东.突厥的意思?,否则凭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傅朝瑜跟皇上对视一眼?,没想到情?况已经糟成这样了。
若想平安归去,大抵是不可能的,不过?,若是能得焉耆相助,也并非不行。傅朝瑜不动声色地从鄯末口中试探了焉耆上层的意思?。
别小瞧了这些西域商贾,他们既然能跟大魏做生意,在当地都不是小角色,譬如之前在大魏犯了事儿的吐谷浑胡商,那位便是跟吐谷浑王室关系匪浅。如今这位鄯末,应当也同王室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