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也有好些大夫进去,可进去之后便少有人能?出来。
老大夫们无所畏惧。他们愿意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早已把生死看淡,能?多救活一个人便是?赚了。
刚踏进去,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石灰味。如今天儿热,里头没?有安置隔间,许多竹床裸.露在外,有的上面?甚至躺了好几个已经烧到昏迷不醒的病患了。
众人见状,立马过去诊治。
林簪月径自走向右侧,里面?挂着一张硕大的帘子,她?心有所感,掀开帘子之后,果然见里头都是?女子跟孩童。
最边上有个孩子已经高热晕厥了,身旁的母亲也感染了鼠疫,面?对发热的孩子默默垂泪。药也喝了,??x?可是?全无用?处,她?能?做的也就只?能?跪地乞求满天神佛保用?。
林簪月赶忙放下药箱上线,探了探小孩儿额头,又扒开眼珠细看起来。
孩子母亲惊醒,木讷地看着对方,不知所措。
林簪月轻声道:“我是?大夫,你家孩子病了几日了,今日里什么症状,衙门给她?喂的什么药?”
母亲意识到这位姑娘过分年轻,但是?她?已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林簪月身上,一一都答了。
说完,那位母亲舔了舔干燥到已经开裂的嘴唇,卑微地问了一句:“大夫,孩子能?痊愈吗?”
林簪月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微微一笑:“会好的。”
她?的话似乎安抚到了这位母亲,也给了周围的人莫大的信心,接下来也不必林簪月费心询问,她?凡到一处,便有人主?动报了自己跟孩子的病情。
林簪月走南闯北,医治过不少孩童,最擅儿科。记下所用?药物?之后,便知道城内只?怕已经没?有熟通儿科的大夫了,用?的药对太过烈性。
她?先后问过所有的孩童,根据病情不同换了几张不同的药方,后来又改了不少女子的药方。
衙门的小吏在别?的事儿上管用?,但是?治病救人这等,林簪月等人不得不亲力亲为。即便是?抓药,哪一味药重了、哪一味药轻了,效果都可能?大不相同。这等关乎人命的大事,所有的大夫都慎之又慎。人手不足,那就辛苦一些,总归要先把人治好。
一日忙活过后,几十位大夫围坐一侧,开始商讨药方。他们带过来的药比较杂,众人合力商讨了几个主?要的方子,首用?麻黄汤和银翘散,至于孩童那边则根据情况酌情增减。
这里只?有林簪月一个姑娘,女眷那边主?要还是?她?来负责。起初那些老大夫也并不放心,可见林簪月给出的方子之后,便都没?有再反驳了。
这位小大夫虽然看着年轻,但经验老道,在斟酌用?药方面?未必比他们差。
真是?后生可畏。
林簪月带着三五个大夫,每日问诊抓药,算是?基本?稳定?了许多孩子的病症。
好些孩子就爱亲近林簪月,反而是?孩子们的母亲不许他们跟林大夫说话,生怕给她?也带累病了。
这些日子已经先后有两位老大夫中招了,情况还颇为严重,她?们真不希望林大夫也背感染。
情况稍稳之后,傅朝瑜又让人搭建了不少棚户。林簪月等看诊过后,将这些病患分了轻症与?重症,分隔两地看守,以免原本?快要痊愈的人又被反复感染。
患者用?过的衣物?都用?硫磺熏制,后来硫磺不够,便只?能?用?开水蒸一蒸了。
前些天每日都有数百增幅,最多的是?前天,足足增加了九百人,昨儿开始减少,今儿更少了些,只?有五百人。
情况似乎有好转,但沙州上下仍不敢懈怠,生怕管得松了,又出了岔子。
病患每日用?药都是?足量,大夫们舍得用?药,沙州一月前是?缺药,但这些天各地都陆陆续续送了药过来,尤其是?从前在凉州做过生意的商贾们,有的甚至不止送了一批。
如今药已经不缺了,京中那位太子反倒是?转了性子,特意大张旗鼓地让人送了一批药过来。说什么前些日子朝廷也缺药,如今不那么缺便火速送来,免得叫沙州才?行多等。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然而沙州上下听闻之后却只?余一声冷笑。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当初这位太子是?如何坐视不管的。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最是?清清楚不过。
沙州情况陆续得到控制,可每日总归有身亡之人,那些病死之人都从衙门里抬出去,集中在城外掩埋。
体弱者总是?很难扛过,百姓们也都能?理解,连傅大人都留在沙州,每日照顾病患,劳心劳力,他们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衙门上下都在忙,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全力配合衙门安排。
然而,被关在互市监的外域商贾理解不了,每日都闹着要回去。如今大魏的瘟疫听着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他们生怕自己被牵连,恨不得立马返回。
哪怕他们在此?地待着目前还算安全,哪怕衣食无忧,可若是?能?回去,谁愿意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崔狄得知表妹独身前往沙州之后本?就日日忧心,这些商贾又见天闹事吵着要回去,更让他烦不甚烦。可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带病,若是?将鼠疫传回去,那大魏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为应付这些人,崔狄最近脾气见长。
这日,恰逢这群人又要闹事,崔狄却忽然得知了个消息——同那位汪老爷接触过的人里头,有一位东.突厥的商贾,这人行事颇为鬼魅,近来西域商贾闹着要回去,便有他的手笔。
崔狄听闻之后,立马嘱咐道:“让人将他带过来,就说他患了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