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尊那口玄池的帮助,我又在玉牌内温养了数日,修为恢复不少。”
奚遥喜气洋洋地宣告完,容量小得可怜的脑袋瓜忽然灵光一闪,“姑娘有事要我帮忙?”
“倒也不算太笨。”
被眼高于顶的小洞天修士以及机关算尽的魔尊陛下嘲笑一世,许娇河想不到这句话有一天也能被自己派上用场,顿了顿,心绪流转之间不自觉带上几分复杂。
奚遥却不在意她的语气是否含有恶意,闻言立刻如同忠实的狗腿子一般,屁颠屁颠讨好道:“聪明也好,蠢也罢,能在姑娘这里派得上用场就好——不过,姑娘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让你重获自由,自是不会忘的。”
许娇河复述了一遍对奚遥的承诺,耐着性子解释道,“当时我虽然离开了雪月巅,却在人魔两族的对战中被魔尊扶雪卿所伤,昏迷回到怀渊峰休养了许久才好,并非是我不想还你自由。”
对上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伴侣,奚遥总是充斥着一股盲目的信任,他听完许娇河的解释,关切地问道:“那姑娘现在身子如何?能在魔尊的手下活着,也着实是不容易。”
借着奚遥的话头,许娇河想起那日大战的情况。
扶雪卿的弯刀当头劈落时,裹挟着万千雷霆之力,刀锋还未触及肌肤,凛冽的杀意已然率先将灵魂冻结——他怀揣将纪若昙一刀击毙的念头而至,紧急想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唯有引魔气反噬自身。
从化作黑雾的初次见面,到后续发生的一切。
虚情假意、彼此试探。
许娇河以为扶雪卿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抱有阴谋与目的。
却不料在容不得人仔细权衡的要紧关头,冷不丁见识到了属于他的几分真心。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忍小洞天对欲海赶尽杀绝吧。
许娇河倏忽将清思殿内不知所起的想法因由补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为自己的妇人之仁做出何种评判,只好敷衍着挤出一句:“我的伤是好全了,可你们的魔尊大约不太好。”
奚遥窥见她眉宇间的游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变话锋问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不瞒你说,曾经进入你体内的外来力量,正事来自无衍道君的灵剑破妄,如今你的身上固然失去了破妄的异化之力,但终究还有一丝关联,未知你可否能够借此再次与无衍道君取得联系?”
听了许娇河的话,奚遥颇为不愿。
一则纪若昙作为许娇河的道侣,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称得上是他的情敌。
二则他是妖怪,天生与除妖人无法和平共处。
他踌躇片刻,推脱道:“他若是在小洞天的地界,我可不敢随意施展妖术……”
“如果他不在呢?他身处极雪境你是否能够联系得上?”
奚遥发出哈的气声:“那就更不可能了,极雪境是魔尊的地盘,万一被他发现我不还是死?”
许娇河沉默着抿了抿嘴唇,手指蜷缩在掌心厮磨两下,才说实话:“你不用担心被扶雪卿发现的事情,他在欲海之战时受了重伤,眼下生死不知,不会有闲心来取你这个小喽啰的性命。”
她担心奚遥不肯帮忙,略作思忖,将与纪若昙相见的目的扯到了欲海本身,“还有一件事,亦是小洞天内的机密,但我信任你才会告知于你。”
“因着扶雪卿失踪,紫台已经送来书信提起进攻欲海的事宜,我不想徒增杀业,所以在集议时提出了反对,如今想借你的手联络无衍道君便是为了同他商议,是否有法子能够阻止九州再起战事。”
奚遥没说话。
空有眼球,并无其他五官的身体之上,居然露出了几分沉吟的神色。
他固然不喜欢对扶雪卿俯首称臣,可更厌恶为人族所奴役。
此事这般看来,却是事关重大。
奚遥思量了足足一刻,才道:“好吧,我能够帮你。”
……
极雪境。
绵亘无垠的空间掩映在苍茫风雪之中,万事万物呈现出死去一般的阒寂。
不多时,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球现身于其间。
奚遥操控着动用妖力凝结的分/身,在冰天雪地间前行。
无极之雪的结晶落在眼球表皮之上,侵蚀妖力的疼痛让令奚遥体会到感同身受的痛楚。
作为本体,位于怀渊峰内的它匍匐在许娇河的指尖,发出一阵忍耐的抽气声——虽则无极之雪对于妖魔二族的腐蚀之力没有那么剧烈,只是他妖力低弱,眼球分身仅能存在一炷香的时间。
得益于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结,眼球在茫茫雪境中向着正确的方向快速飘去。
没有控火珠的帮助,一路之上,它极力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避开苍穹之上翱翔的雪枭,尽管如此,依然时不时被眼尖的怪鸟追得仓促逃命。
幸而有惊无险。
眼球堪堪融化了一半,奚遥已经找到了纪若昙的身处之所。
那是一座雪山。
巍峨皎洁,山体陡峭,屹立在天地间,几乎与周围的落雪融为一体。
可惜奚遥的视野暂时不能与许娇河共享。
否则若是被她瞧见,一定能认出此乃昔日扶雪卿闭关修炼的洞府。
眼球在雪山周围打转,寻找着进入其中的办法。
一只庞然的影子却在它的身后浮现。
昏黄瞳孔注视着这只不知死活的妖物,类人的面孔浮现几分冷凝之色。
“呀!!”
幽灵一般的雪枭发出一声怪叫,巨大的阴影随即覆盖模样凄惨的眼球,它收在雪白绒羽下的利爪猛然向前扑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来不及逃窜的猎物当头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