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之雪加诸的痛楚已然令奚遥的本体感到苦不堪言, 此刻分/身又被罩在雪枭的利爪间一阵挤压,将要碎裂的恐惧使得他在许娇河的掌心发出救命的惨叫声。
许娇河连忙捂住胡乱出声的眼球,随即从灵宝戒中取出几道隔音的符篆贴在屋宇周围。
她也被唬得惊慌起来, 薄责道:“你怎么了, 忽然乱叫什么?”
奚遥的回答断断续续:“我的分/身,遇到了一只很大的雪枭, 快要被它、给挤爆了!”
很大的雪枭?
许娇河思及自己在极雪境的遭遇。
那不就是扶雪卿的护卫般若?
她当机立断道:“你对着那只鸟大喊一声般若试试。”
奚遥为了保住灌注了妖力的分/身, 自是听话照做。
尖利的高喊声回荡在极雪境的四方, 传入雪枭耳里, 即将完全收紧的利爪兀地一停。
一瞬后, 响应分/身的却并非雪枭, 而是来自它脊背上的冷冽男声:“把它交给本座。”
“是,尊主。”
般若的声音自半张的鸟喙间发出。
他随即变回人形,合并掌心捧起眼球,恭敬献于发出命令的身影。
扶雪卿拿到眼球, 在般若不解的目光中自指尖释放一段魔气, 补全了另外半边融化的身体。
做完这些,他望着复原如初的分/身,不辨悲喜地冲那头问道:“娇娇,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能, 是来关心一下本座死了没有的吧?”
……扶雪卿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 听声音似乎还活蹦乱跳、中气十足。
意识到这点的许娇河, 缩在画面的另一侧大气不敢出。
她没有说话, 难言的目光对上奚遥, 沉默地质问:不是说好了去找纪若昙的吗?
找到了扶雪卿算几个意思?!
奚遥恨不得凭空长出两只手擦一擦眼球上的冷汗。
他分明感应到无衍道君的气息就在雪山附近, 为何首先撞见的却是魔尊扶雪卿?
那头,扶雪卿等了几转呼吸, 不闻许娇河的回答,耐性渐渐流失,倏忽拉长语调道:“哦,本座到底是自作多情了——你派这个废物眼珠子来到极雪境,除了想找到纪若昙,还能有什么目的。”
听见纪若昙的名字,许娇河心下一紧。
极雪境是扶雪卿的地盘。
他会这么说,定是和纪若昙发生了某种交集。
许娇河生出几分担忧,她暗自命令奚遥打开连同分/身的画面,警惕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本座能做什么?”
“狭路相逢,当然是把他给杀了。”
数日不见,两人再次相见,彼此言语间皆是针锋相对。
扶雪卿毫无血色的秀美面孔凑近分/身,阴鸷的瞳孔相隔万里映入许娇河的眼帘,勾起薄唇怨毒地笑道,“可要本座带你去祭拜一下亡夫的坟茔?”
极雪境的无极之雪已经冰冷到足够夺取人的性命。
可他如有实质的眼神,仍然胜之远矣。
许娇河身处温暖的房屋之内,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她强装镇定地说道:“你受了重伤,自身都难保,还在口头逞能,当真可笑!”
“你不相信?”
“那本座带你瞧瞧便是。”
说着,扶雪卿悬浮的身躯动作起来,他抬起空余的另一只手遥遥指向雪山,接着弯曲指节朝上一勾——弹指之间,冰雪垒砌得严丝合缝的山体,便向两侧整整齐齐分裂开来。
扶雪卿负手飘向雪山深处,一面继续对着分/身刺激那头的许娇河:“尚未来得及讨得娇河君的指示,你是觉得人冻成一座冰雕立在原地好看,还是碎成七八块散落一地好看?”
许娇河气得跳脚:“我看你被刺了一剑不够好看,下次整张脸被揍成猪头的模样才更加好看!”
跟在扶雪卿身后、一路沉默怪异的般若,听到两人幼稚如顽童的斗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奚遥展开的巴掌大的视野画面里,尽数被扶雪卿的脸庞占据。
许娇河观察不到四面的场景,只感觉到肆虐的风雪逐渐止息。
不知过了多久,许娇河同他争执得口干舌燥,遂抬步下了床,摸到桌边倒一盏茶水来喝。
温度正好的水液润泽口舌,她堪堪含在舌尖,冷不丁听到一声呼唤:“娇河。”
“噗——”
许娇河一口水朝着奚遥喷去,一半喷在圆滚的球体上,一半则穿过画面洒落在地。
扶雪卿嫌弃地注视着喷水的动作,手畔自冰室缓缓行出的纪若昙目睹此情,却莫名陷入缄默。
因一口气上不来,许娇河涨红了一张面孔,捂着胸口猛力咳嗽一阵,才稍稍缓解过来。
她指着画面那侧并肩的两人,颤声道:“你、你们怎么会搅和在一起去——”
“也许是因为我们全都下了阴曹地府,过去的仇恨皆已变成前尘旧梦,所以达成了和解。”
扶雪卿皮笑肉不笑地打趣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纪若昙则移过目光,淡漠地横了他一眼。
好吧,仿佛和解了,又仿佛没完全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