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许娇河耳聪目明,亦听见了这声细微的动静。
只是她存心要磨到纪若昙同意,因此纪若昙没有发话,她怕功亏一篑,也不敢将头抬起。
捆紧的绳结被指节拉扯开的窸窣声,继续在许娇河的耳边作响。
不多时,纪若昙道:“你先把头抬起来。”
许娇河立刻将双眼望向他的眼睛。
余光里,纪若昙抬起的左手掌心抓着一个棕褐色的小布袋。
许娇河依稀记得,这布袋里似乎装的是可以播种的花籽——来源于她前两日上街买物时偶尔兴起的念头,篱笆旁的田地空着也是空着,如果种下花明年能长起来,届时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回忆完毕,她的心中蓦地涌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纪若昙道:“你想做我的徒弟,就先从数花籽开始。”
“你数清楚这布袋里的花籽数量,我核算过后没有问题,再来考虑收徒的事情。”
许娇河:“?”
别看这布袋小,里面密密麻麻的花籽可不下千颗之数。
而且比起一只蚂蚁还要小上许多,想要一颗一颗分开来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娇河望着布袋,瞳孔发散,想不通数花籽和修行到底有什么关联。
可纪若昙面上映呈出来的神色,又明确地告诉她,这就是成为无衍道君弟子的必经之路。
许娇河无声哀嚎几瞬,战战兢兢把布袋接过来:“我数、我数……”
“这件事,你今日之内要给我一个结果。”
纪若昙仿佛看不见许娇河哭丧的脸颊,又淡定地出声补充了时限。
许娇河打开布袋,飞快瞥了眼里面的黑色花籽,视死如归地重新捏住封口,噘嘴小声嘟囔道:“夫君,闻羽当年能成为你唯一的徒弟,难道是因为他花籽数得又快又好嘛……?”
“不过话说回来,我若拜入夫君的座下,也不知道来日遇见闻羽,他是该叫我师母还是师妹……”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对方雷区上蹦跶的许娇河,又抬起瞳孔天真无邪地添了一句。
纪若昙忽然道:“你想知道吗?”
“其实他不仅数了花籽,还把每一颗花籽代表的花卉种类也做了区分。”
他看着许娇河手中的布袋,和闻听自己的话语下意识收紧的纤细手指,接着道,“你既然想做他的师妹,就跟他完成一样的考验吧。”
……
如果能够重来,许娇河很想穿越回一个时辰前,去把“童言无忌”的自己的嘴给堵上。
她搬来小凳子,坐在木屋的房檐下。
前面摆着三个竹筛、一个布袋和纸币。
布袋里面的花籽还剩下一小半,而三个竹筛中各有数量不同的花籽。
许娇河记得卖花籽的小贩说过,这一个布袋里面混合着三种不同的花籽。
深黑色的是玄都花,棕褐色的是石蕊花。
还有一种颜色无限接近于黑,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实际为深蓝的春绚草。
许娇河没找到什么捷径窍门,只好老老实实地根据颜色去区分。
还时不时用笔墨记录一下,免得自己数着数着记岔了数字。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
她拿着最新的成果,把柳夭内调息的纪若昙唤了出来。
“玄都花,四百八十一颗,石蕊花,五百七十二颗,春绚草,三百四十五颗。”
她把纪若昙引到没收拾的竹筛前。
报完数字,插着小腰,打算看看对方用什么办法来检验。
纪若昙只瞥了一眼,回过首来望着许娇河摇了摇头:“不对,每一种花籽数量都不对。”
“??”
“你是怎么看一眼就知道的??你该不会数也没数,就是为了折腾我吧??”
数得头晕目眩的许娇河这下更加头晕目眩了。
她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瞪大眼睛盯着纪若昙问道。
“想要把这件事做好,首先需要心无旁骛。”
纪若昙环视周围的环境,人声鸟鸣,不绝如缕,又转身指着三个竹筛道,“屋外有风,花籽又太轻,随便一阵气流刮过,都有可能带起花籽,将它们吹到另一个竹筛中去。”
“许娇河,你找的位置不好,你的心也不够安静,自然数不出花籽的正确数量。”
纪若昙的话语叫许娇河哑口无言。
但她又不服输地低声反驳道,“可是唯有在阳光下,那春绚草的花籽才能呈现出正确的颜色……若是将竹筛搬到屋内,我又该怎么做出正确的区分呢?”
“难道只有用这肉眼这一个办法,方能正确分辨吗?”
纪若昙平声反问完毕,提点道,“你已生了灵根,拥有超出凡常的五感,合该不浪费每一次锻炼进步的机会才对。一感生,百感通——花籽的色彩既能用眼睛来辨别,那么用心,也同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