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
怎么分辨?
……心是长了眼睛, 还是能散发出媲美太阳的光辉?
许娇河听得云里雾里,意欲再问,纪若昙却已化作雾气回到了柳夭之中。
空荡荡的房檐下, 仅剩下她与那三个竹筛大眼瞪小眼。
就在许娇河试图思考纪若昙的话中用意之际, 深秋的午后萧风刮过,仿佛为了印证青年的预言, 无痕的气流猛地带起了轻盈的竹筛, 倒没把花籽刮到别的竹筛中去, 只是将其整个掀翻在地。
“啊!!!”
眼睁睁看着竹筛翻将过去, 方才回过神来的许娇河抓着头发, 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如此拿着扫帚簸箕, 拾掇起来,又花费了半个时辰。
日头亦慢慢向西方偏过去,直至留下一片乌云遮日的阴影。
许娇河再不撞南墙不回头,再想坐于屋檐重复一次早上的行动, 也没有了机会。
她苦着脸把竹筛连同花籽通通端回屋内。
点亮了一盏油灯, 用双手捧着下颌,愁眉苦脸地望着这项艰难的任务。
纪若昙叮嘱过的最后期限,眼下只剩下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越到晚上, 光线越是昏暗。
想要挑拣出来, 就越是麻烦。
许娇河反复回想着纪若昙说过的话。
用眼能够分辨的事物, 用心也同样可以。
她知晓修士有着诸般奇妙术法, 想要分清楚布袋里的花籽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奈何眼下她尚未入门, 连如何吸纳天地灵气都懵然不得要领。
许娇河思来想去, 又担心光想不做, 浪费的时间太久,索性先就着灯光重新一颗一颗挑拣起来。
油灯的澄黄灯火之下, 许娇河仔细地观察着指腹上方、针尖般大小的花籽。
她现在的视觉敏锐了许多,不仅能够看得更远,也能够看得更清楚。
观察着观察着,许娇河察觉到似乎除了颜色之外,每一颗的花籽外在的形状也有所不同。
玄都花的表面,有四条棱痕。
石蕊花,顾名思义,有着如同石头一般的青灰色纹路。
而春绚草,虽然用双眼很难辨别出真正的色彩,但它在左右移动之中,会折射出绚烂的华光。
许娇河有了新的发现,心头一阵火热。
然而纪若昙的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用心去看。
自己眼下进一步得到的成果,分明还属于肉眼可见的范畴。
……该怎么用心呢?
还无明晰头绪的许娇河,只好继续选择笨办法,沉下心来细致观察。
但随着意志越来越高度集中,她的五感也慢慢共通起来,进入了崭新的境界。
眼前那分散在竹筛之上,远观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的花籽,渐次浮现出微弱的光亮。
许娇河被那色泽不同的光芒,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将指腹间的花籽捻在一起。
她忽然在朦胧的意志中,感知到一股渺小的生命力。
犹如暗夜的微火,看似随时快要熄灭,却又起伏不屈。
那是什么……
许娇河有些迷茫。
就在这里,摇曳着的生命忽然弯曲了过来,怯生生地碰了碰她的肌肤。
……是花籽?
花籽的生灵?
心中显出这个猜想,许娇河连忙用意志去“查看”竹筛上的所有花籽。
挨挨挤挤、簇拥在一起的三色光亮,纵然渺小,却很直接地将不同的三种植物区分了开来。
许娇河再次睁开眼睛,那花籽之上存在的光亮并没有退散——它们顺从着许娇河心的意愿,在她的指尖动作之下,以超出先前的速度被很快地进入到了各自归属的竹筛中。
所以,这就是纪若昙提到的用心看吗?
许娇河想,花籽作为种子,在播种到土地中后,花卉的生命随即蓬勃生长。
它们所呈现的光亮,大概是一种关于灵的气息。
那么,是不是所有拥有生命的光亮,都会携带灵的气息?
想到这里,许娇河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朝着院落外围种植的错落树植看去。
不出她所料,树木的表面,也覆盖着一层翠绿的薄光。
这是它的灵。
许娇河由衷地感觉到激动和雀跃。
莫非她天生就是修仙的好苗子,只是前端苦于没有灵根?
要不然,怎么会都还没等到纪若昙的亲自传授,就已经领悟了一种探查灵息的法术。
许娇河喜滋滋地哼着歌坐下来。
她维持着识灵的状态,将所有的花籽快速分类。
又按照一个竹筛的花籽为标准,认真地数了一遍同个种类的花籽数量。
不似前头同时数三种那般手忙脚乱,她仅仅耗费了一个时辰,便再次召唤出纪若昙,将结论告知。
纪若昙没说正确还是错误,先问她道:“告诉我,你从这件事中收获到了什么?”
许娇河烦他总是吊着别人胃口的个性,故意将这几日的某种感觉半真半假地说出:“这个数花籽的事情嘛,我好像没收获到什么特别的感悟,不过……自从我拥有灵根之后,总觉得夫君你特别迷人。”
纪若昙:“……”
“你最好想清楚,这个答案关乎着我到底要不要亲自传授你法术。”
“好嘛好嘛,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