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二十四天(2 / 2)

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便是如梦世的现任尊主,叶棠的同门师妹,湛灵上人叶流裳——她的本姓已不可考据,盖因叶棠曾定下一条规矩,如梦世的内门中人,必须放弃原本姓氏,改姓为“叶”。

叶流裳与狻猊们心念想通,一个眼神就能催动这些桀骜不驯的神兽安静下来,缓步向前。

与此同时,一起发生变化的,还有原本悬浮不动的舞姬,以及跟随在车驾后的人群。

瞬息之间,犹似天籁的丝竹管弦之声骤起,只一下便震慑住境界低微者的心神。

舞姬上下翻飞,一边婆娑起舞,一边洒下绚烂花瓣,把盛装打扮的叶流裳衬托得如同九天神女。

羽衣霓裳,仙乐飘飘,仿佛能够抽去人的灵魂。

许娇河目不转睛欣赏着歌舞,心里想道,怪不得行事一向淡泊的明澹要如此郑重对待,不提自身实力,若是一方行动浩大、排场煊赫,而另一方简陋寒酸,难免相见的第一面就会被人比了下去。

盛势之下,明澹没有说话,礼貌站起,遥遥与叶流裳相互见礼。

待歌舞完毕,才道:“叶尊主如此费心准备,我又何来怪罪之由?”

按照明澹的身份,合该自称一句“本座”。然而他执掌云衔宗千年,从宗门之主一跃而上成为仙道魁首,都不曾更改过平易近人的习性,语声淡然的“我”之一字,隐隐压过了高昂头颅的叶流裳。

“明宗主说笑了。”

近到不能再近之时,不肯认输的叶流裳索性脚尖一点,放弃车驾,只身降落在神风空行舫的船尖。她抬起挽着轻盈披帛的手臂,炫耀似地向身后表演歌舞的队列划了半圈,裙摆摇曳出靡红的痕迹。

又转头问明澹道:“不知明宗主认为我如梦世精心研制的百音舞杀阵如何?”

明澹半启薄唇:“完美无缺,若将灵力和杀招注入其中,定能所向披靡。”

两人的对话,叫许娇河内心泛起一点惊讶。

这美妙的歌舞竟是一种杀敌的阵法。

受到明澹的称赞和认可,隐隐又得意起来的叶流裳抚摸着臂弯间的繁花图案,忽而笑道:“多亏了本尊这天赋卓绝的徒弟充当阵眼,百音舞杀阵才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不待话音消散,她又侧过身体拍了拍手,“云相,还不上来拜见明宗主。”

“云相”二字落入许娇河耳际,将她有些走神的心绪重新拉回。

能让身为尊主的叶流裳特别抬举的,想来除了纪家的那位,也别无他人了。

“是,师尊。”

人群里,内敛沉稳的青年音简短应承。

接着,待许娇河看清来者的面孔,恍惚间,只以为是纪若昙活了过来。

只是纪若昙不会如对方一般穿着玄底红梅的衣袍——他向来讨厌厚重繁艳的颜色。

“纪云相见过静泊真人。”

青年肃立俯身,长揖到底。

大约是面孔与纪若昙太过相似,明澹竟也无言片刻,缓缓道:“果然青年俊杰。”

“能得明宗主一句称赞,真是云相这孩子三生修来的福气。”

叶流裳的唇畔映出与有荣焉的笑容,一双镶嵌在面孔之上显得妩媚狭长的眼睛,在明澹和纪云相之间打了个转,忽然睨向许娇河的位置,“观此服丧装束,你便是无衍道君的遗孀吧。”

她刻意点明“遗孀”的身份,待许娇河点头,眸色流转中透出几缕意味深长,“说起来,无衍道君和我徒云相皆出自九州纪家,他虽然不幸灭道,留下的道侣,却算是云相的亲缘长辈。”

于是她的身后,表演歌舞的众弟子齐刷刷看向了自家尊主的目光所在。

纪云相却眼也不抬,仿佛许娇河这个人的存在,同他没有毫无关联。

许娇河满心尴尬,僵硬地弯曲膝盖,冲叶流裳行了个礼。

她有些犹豫,论名分,自己和纪云相是亲戚,可那人似乎没有半点同她相认的打算。

若是自己先开口套近乎,岂非变成了长辈向晚辈低头?

许娇河正在迟疑之时,将其神情收入眼底的明澹,出声帮她解决了困局:“该行的礼已经行完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依我看,就不要在宗门口前站着说话了,不如请叶尊主带我们入如梦世一观。”

叶流裳戏谑的弧度在唇畔一顿,又若无其事道:“怪本尊太久没有同明宗主相见,一时兴致颇高忘了时辰,竟然将贵客们耽误在此处——云相暂且退下,余下的诸位快快随本尊进去痛饮一番。”

许娇河松了口气,正想退回去,叶流裳偏偏盯住她不放,抬高声调喊了声她的名。

“叶尊主,请问有何吩咐?”

叶流裳笑容可亲地说道:“前几日听无盈禀报,说是娇河君此行前来如梦世参拜娲皇像和老尊主,是为了完成考验,从她手中接过繁阁的掌事之权。”

明澹费心帮自己遮掩的不光彩实情,对方竟毫不避忌地当众说出。

且还说得如此恶意。

这简直是伸出手去打许娇河的脸。

此话出口,许娇河的脚步像是在原地生了根,尴尬窘迫交织之下,上窜的气血直冲天灵盖。

叶流裳像是没有瞧见她慢慢涨红的脸色,径自把话说了下去:“不过我如梦世有一规定,不管是否诚心前来参拜娲皇像和老尊主,都要遵守仪式,拜前焚香沐浴、禁酒断食一日。”

“是而,这宴会恐怕娇河君不能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