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已近中秋夜,海棠轩又一向偏僻,这些没人住的小殿,往日都是不见人烟的。
可今日不同,楚长林一早便候在殿外,等着朕过来。
朕负手进了一道月亮门,先是看了一眼院中的海棠花树,见树上无花,免不了一声轻叹,而后只问。
“人醒了么?”
楚长林摇头,眉宇间满是疑虑。
“回陛下,还没有,不过......也真是奇了,奴才那日照着您的吩咐,隔一日便去东溪山给相爷扫墓,不想那日一靠近墓碑,竟听见了坟中有动静,奴才大着胆子,掘坟震开棺钉后,伸手一摸,相爷一身皮肉居然是温热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朕笑了一声,抬脚进了殿门。
“你这么说出来没趣儿,该要学学你干爹和妹妹的口舌,玉点儿回话的时候,说的真叫一个声情并茂,朕险些叫他吓死”
说话间,朕已经坐到了叶崇然榻边,只见他眼下泛着青黑,嘴角也干裂开来不见血色。
然而,即便他枯槁至此,腕上却又实实在在有了脉息。
旧年宫中口风紧的老太医,眼中也是满目疑惑。
“陛下......叶相的脉息,摸着已然是无恙了,可不知为什么,人就是醒不来”
玉点儿战战兢兢的站在朕身后,颤着那把细软的嗓子。
“诶哟,这要是醒来了还得了,那不成诈尸了么!”
朕回身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再胡吣,朕撕你的嘴”
玉点儿伸手扶了扶被朕打歪的内监纱帽,愁眉苦脸道。
“陛下息怒,您是知道的,奴才一向胆子小,相爷这事儿,实在是骇人听闻呀,哪有死了大半年的人,突然又活了的呢?”
朕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厉害。
可澧朝禁巫的政令,是朕亲自颁下去的,此刻若说些怪力乱神的话出来,不就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朕伸手探了探叶崇然的额头,触手果然是热的,心下不免又是一阵荒唐。
“罢了,天底下奇事无数,兴许......是他命不该绝,这也是好事,等朕到了油尽灯枯那一天,子戎还多个帮衬......”
殿中三人皆不言语,老太医不明就里,不敢开口相问,玉点儿却深知朕的意思,复又深深叹息。
楚长林的眸子暗了暗,一句话便问到了点子上。
“陛下......相爷这事儿,可要立刻回明王爷?”
朕垂眼,看着叶崇然憔悴的面色。
“不急,陆太医,烦你想法子下药将人治醒,不论多名贵的药,只管去宫药房里翻腾,不论如何,这人一定要在冬节前后醒来,没得商量”
陆太医皱着眉头,有些艰难的弯下腰身。
“老臣明白,只是......这下药......恐得......”
朕见他说的艰难,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可是要荣寿丸?”
陆太医眸光一亮:“宫中竟当真有此物?”
朕笑了一声:“有,太宗拢共就留了两颗,一颗朕已经给出去了,还有一颗,玉点儿,去拿来吧”
玉点儿闻言睁大了眼睛。
“陛下!这可是您保命的药!如何能给叶相用啊!”
“拿来吧,保命的药又不是救命的药,朕不缺那一个月的寿数,赶紧去,再聒噪,朕当真不饶你”
玉点儿叹了又叹,扭头看了一眼楚长林,见他也是一副没法子的模样,才悻悻出了海棠轩。
朕坐在榻边,刚要起身,却莫名在殿中闻到了一股暗香。
“怎么有股兰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