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叫盛子寰,是先皇五子,亦是当今天子。
十七岁时登基,以皇后嫡子之身名坐拥天下。
不过,这些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虚话,若老实些说,朕其实只是叶宝元的傀儡而已。
认下仇敌做母亲,这事儿的开端,发生在宫中某一年的深秋里。
那一年的秋夜星,很是不吉利。
钦天监的人说,江南两府的涝灾饥荒,黔西一境的山洪地动,皆是上苍降罪的缘故。
需得全阳全阴命格的童男童女祭祀一番,才能消灾解难。
朕起先只当这是个怪力乱神的笑话,却不想先皇信了,且信十分诚心。
毕竟,与其拿出国库里白花花的银子赈灾,自然还是杀两个孩子来得便宜些。
朕的胞弟子戎,因比朕晚出娘胎半刻钟,正是一副全阴的命格。
彼时朕站在御书房门口,头一次对着亲爹起了杀心。
朕原以为他只是昏聩,却不想,他还有这份食子之毒。
论及君,论及父,他皆是德不配位。
朕回了凝香殿,只见朕那傻弟弟,还歪在母妃怀里吃糕点,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慌张。
不知为何,朕没由来就生了一肚子气,不顾母妃阻拦,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他被踹翻在地后,哇的一声就哭了,手里拿着糕点爬起来,又钻到了母妃身后。
朕常常能让他气笑了,明明是跟朕是一般高的身量,却从来不敢同朕还手。
朕怎么会有这样软弱的弟弟?
遇事只敢缩在母妃身后,挂着两大滴泪珠说。
“母妃......哥踢我......屁股疼......”
每逢此时,母妃皆是叹气,一手扯过朕的衣衫,将朕摁在榻前,十分无奈的训上两句。
“子寰呀,你踢子戎干什么呀!上次他背书背不出,学里太傅已经打了他了,他一路哭哭啼啼回来,刚端了饭碗在手里,你就把他碗打翻了,说什么也要饿他一夜,哪有兄弟间这样过日子的?你就是仗着他好性儿,由着你欺负他!”
朕抬眼瞪着母妃,咬着牙说了一句。
“慈母多败儿!”
母妃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受自己儿子的训诫,当即瞪圆了眼睛,涂着花汁的嫣红指尖,颤抖着指朕。
“你!你!”
朕看着子戎那个痛哭流涕的样子,简直烦透了天。
既怕这崽子真让亲爹弄死,又觉着这事儿或许还有别的隐情。
直到傍晚时分,朕看见玉华宫的小宫娥,抱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给了角门上的小太监后,才渐渐明白了因果。
钦天监不会无缘无故呈报星相,除非......
叶宝元膝下无子,而母妃有朕和子戎,她若想做太后,如今,也该动作起来了......
祭祀的日子来的极快,那些术士只说,六皇子身份尊贵,只需走个过场,绝不会伤及贵体云云。
也正是这些话,糊弄住了母妃。
母妃是聪明的,孕时的那些红花,也早已磨去了她初初入宫时的天真。
她唯一的愚蠢便是,她觉得父皇爱她,胜过爱那权势滔天的皇位。
是以,她始终觉得,父皇是不会杀了子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