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的店铺已经关了三日不曾开张。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上头不曾有指令, 也不曾有什么盛事,所有店铺关了三天不曾开门营业。
这三天里,文街的所有店铺门口都挂上了白幡, 这是祭奠哀悼的意思。要说是有丧事吧, 也不至于所有的店铺,同一天死了人吧?
真是奇也怪也。
作为这个城市里人流最多的街道, 文街这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不过真相只流传在小部分的圈子里, 其他的市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在前几日, 逝去了一位对文街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便是她, 让濒临死亡的文街起死回生。
如今文街所有的店主基本都是从爷爷爸爸那儿继承来的家业, 从小听着她的故事长大,对她心生敬仰, 知道前辈逝世后,带着家里的老人去前辈的灵堂悼念,自然没有人惦记店铺的生意了。
如今出了殡, 下了葬, 文街上所有的店铺也就重新开张, 恢复以往的热闹。
客流量还是那样的多,当然,他们大部分都是为了街尾那家偏僻的博物馆而来,瞻仰一下那家民俗神话博物馆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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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下了一场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人心烦,杨彩卉一夜不曾安眠,不曾睡觉。
也不知道是这雨声烦人,还是觉得寂寥了。
如今博物馆的规模越来越大, 她的职位也越来越高, 不需要挤在狭小的博物馆角落里, 搭起一个小小的帐篷就算起居室,可她觉得难以入眠或者心里有事时,依旧会留宿在博物馆的小房间里。
看着这些泥塑作品,她就能感觉安心,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陪伴自己前行。
今夜的杨彩卉又睡不着了。
可如今已经没有一个可以陪伴她夜里闲聊的人。
身边的床位空空如也,杨彩卉怔忪了一会儿,不由得想起她刚刚来到这家博物馆工作的日子。
那可真是……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不知白天黑夜,每天起来摸着黑就坐在工作台前,不是在调泥巴就是在画草图。
很辛苦,但同时也很充实。
杨彩卉都坚持下来了,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可以为师的榜样。
即便艰难,即便辛苦,也从来不喊一声累,一声苦。
和这样的人共事,是幸福的。
她们有着同样的理想和爱好,怀着热枕的真心,每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作品,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每次看到它们在自己手低下诞生,就会感觉无比幸福。
时至今日,每当想起那段日子,杨彩卉心里最深切的想法居然不是真苦, 而是真幸福。
幸福而充实。
如今博物馆里来了很多的年轻学生,杨彩卉也已经四十多了,已经开始有白头发了。外人都尊称她一声老艺术家,可是杨彩卉从来不敢以此自居,她一直认为,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学生。一个跟在老师屁股后面,等着汲取知识的学生。
可是如今,她没有老师了。
杨彩卉感觉很迷茫。
原来如她一般大年纪的人,也需要一盏引路明灯。
来到二楼的个人展区,杨彩卉从女娲像看起。
这尊悲天悯人的女娲像,这几十年来,她每一天看过无数回,已经熟悉女娲的每一根发丝,熟悉她的脸上所有肌肉的走向,在所有人都被她的伟大和坚毅所震撼感动时,杨彩卉心里早就如止水了。
可今天晚上,杨彩卉再次仰头看向女娲时,不知为何湿了眼眶,感觉很难过。
她把手放在玻璃上,喃喃道:“女娲娘娘,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然后没有人回应她了。
接着是盘古像,杨彩卉还能回忆起来,塑盘古像时遇到的难题。因为上边的石头过重,磁悬浮地盘提供的斥力不足,始终无法飘起来。
最终只能重做一块石头,中部挖空。
这些都还历历在目。
杨彩卉来到夸父逐日像前,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就忍不住泪崩了。
她捂着脸哭道:“我感觉我好渺小啊老板呜呜呜……”
一夜安静的过去了,雨声听上去很大,很杂乱。
第二天,
昨夜降雨过后,一洗多日来的燥热,使得人心旷神怡,无比舒适。
天空像一面被水洗过的镜子,看上去澄澈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