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杨明顺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无瑕的象牙腰牌,递交了过去。指挥使刚刚接在手中,却听远处传来急切呼喊。众人循声望去,直道那端有一群人马迅疾迫近,为首的禁卫神色紧张,大喊着:“拦住他们,不能放走!”
指挥使双眉一皱。
车中的小穗又急又怕,只觉疼痛越来越重,那一阵又一阵的收缩撕扯感,简直令人无法再忍耐下去。
象牙白的腰牌在阳光下映射光芒,上面清清楚楚刻着的是“御马监掌印出入皇城通行无阻”的字样。
“走吧。”
指挥使一声令下,直接将牙牌交还给杨明顺。城门边的腾骧禁卫们也对那群禁卫的叫喊阻止视若无睹,转身间便将厚重的城门徐徐打开。
杨明顺顾不上多言,驾着马车直接冲出了北安门。
“关城门。”指挥使又是大力发令,城门在那群追兵即将冲来之际,轰然关闭。
追兵们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们腾骧卫的人就是这样看守皇城的?!”
指挥使手握钢刀,站在城门口,犹如镇山宝塔。他扫视众人,朗声道:“御马监掌印的牙牌我都亲自核查过了,难道你们金吾卫的人还敢直接拦阻?!”
“狼狈为奸的东西!你们定是串通一气了!”金吾卫追兵们怒不可遏,然而今日轮值的禁军都来自腾骧卫,手持利刃肩背箭矢严阵以待,竟是一丝一毫也不退让。
*
马车从北安们直冲而出,安荷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经历。原本以为根本无法闯出城门,谁知那指挥使看到腰牌竟毫无盘问的意思,直接将他们放了出来。
“小杨公公,你是不是跟那个指挥使认识?”她不禁问道。
杨明顺一边驾车一边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大内禁军四卫的腾骧卫,就是由御马监统辖的?我家督公不但是御马监的掌印,更是大内腾骧卫的统帅。我如果没有查好今天各城门由谁看守,事先跟这边的指挥使通过气,又怎么可能冒险闯来北安门?”
安荷这才恍然大悟,才想夸赞一番,却见身边的小穗浑身发抖,瘦弱的双手死死扣住座椅,人已经绷得脸色惨白。
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的剧痛,让她再也承受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
坐在车头上的杨明顺心脏都被揪紧,回头望了一眼低垂的车帘,急切道:“小穗,你千万忍住!我们还没到地方!”
安荷一边安慰小穗,一边着急道:“还要去哪里?不能先找地方躲一躲吗?我怕她要生了呀!我可什么都不懂!”
“不能在车上生!”杨明顺说罢,咬紧牙关奋力扬鞭,驱赶着马匹拼力前行。
车中传来的呻吟声越来越惨烈,凛冽寒风吹得他全身冰凉,就连持着马鞭的手也失去了知觉。然而杨明顺还是坚持着紧盯前方,驾着这辆车子穿过大街小巷,好几次险些撞飞了路边小摊,最终抵达了一座幽静的宅院前。
车子还未停稳,他已跳了下去,飞奔到宅门前拼命拍门。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从中快步走出了一身锦袍的宿昕。身后则是数名干练的家丁。
“小公爷!”杨明顺叫了一声,旋即回到车子边,一下子将车门打开。
安荷抱着痛苦挣扎的小穗,带着哭声道:“快来救人啊!”
宿昕见状一惊,事先并未料到小穗竟然已经马上要生产。跟随在旁的家丁们虽有力气,但碍于男女有别都不敢轻易靠近。杨明顺急得一把抱起小穗,然而他先前肩背受伤,又过于紧张,奔上台阶时脚下踉跄,竟然险些摔倒。
宿昕连忙搀扶,招呼着家丁们上前相助。正在这时,宅门内又有脚步声纷杂而至,杨明顺抬头一看,有数名女子从影壁后匆匆赶到门口,奔在最先的年轻女子黛袄蓝裙,神情急切,正是寄住在这里的相思。
“赶紧帮忙,把她抬到我房间去!”相思招呼着身后的丫鬟仆妇们,众女子齐心协力,将已经冷汗直流的小穗平稳抬起,急匆匆送入了内院。
杨明顺带着如坠云里的安荷一路紧随,直至相思和众人把小穗安置入了房间,才紧张询问道:“这里有没有接生的人?”
“本来是找好的,但没想到她今日就要生。”宿昕立即发话,叫管家去请接生婆。然而此时小穗在房间中已经痛得快要晕厥,安荷虽然有心相救,却毫无经验。幸而仆妇中有两人自告奋勇,说是可以帮忙,相思急促道:“先准备好热水刀剪手巾,不要等着接生婆来了却什么都没有!”
说罢,便带着那两名仆妇来到床前,又迅速安排其他小丫鬟各自准备待产用具,众人虽觉事出突然,却也没有慌了手脚,顷刻间听从安排,纷纷离去取物。
年长的仆妇见杨明顺还在房中,便上前道:“男人们不能留在房中,还请出去等着。”
杨明顺怔了怔,面带悲戚望向床上的小穗。
小穗此刻已被阵痛搅得如受酷刑,哭着叫了一声“明顺别走”便无力再说。相思看看杨明顺,又看看小穗,低声道:“他就在房间外面等着,不会丢下你走掉。”
小穗这才含着泪点头,杨明顺无声地望了她一眼,慢慢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掩了起来。
一阵阵的呼叫声刺入他的耳,他的心。
而另一边的宿昕则急切地招来手下,取来一封又一封的拜帖,令他们速速前往城中各处,将事先约定好的众人全都请到此处。
杨明顺无力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宿昕的手下匆忙离去。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公爷,我家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宿昕回过身,慢慢道:“昨日听闻讯息,说是掌印棺椁即将抵达京城。如此算来,你们的督公,应该就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