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顺并未慌张,按照先前说好的安排,当即掀开车座取出数根撬棒,抛向追随的內侍们。
“行了,你们赶紧走!”领头的那名內侍抓住撬棒,带领其余几人闪身躲进道旁林中。
当此情形,杨明顺也顾不得其他,随即催促赶车的內侍继续驱车前行。
行不多时,耳听得后方马蹄声纷杂,再往后望去,从太液池方向而来的禁卫骑兵紧追不舍,更远处则是贾有立等內侍全力追随。小穗紧张地想要撑起身子,但是腹中又阵阵发紧收缩,让她一点都不敢再动。
蹄声越来越近,禁卫们即将追上,从道旁却窜出了数道人影,正是先前跟随杨明顺的那几个内官监的帮手。危急时刻他们挥舞撬棒全力阻击,禁卫们虽也身手不凡,但策马狂奔时忽然遭遇袭击,座下骏马惊叫腾跃,一时间乱成一团。
安荷在车上往后望着,见那些内侍与禁卫们缠斗起来,不禁担忧道:“他们能打得过吗……”
杨明顺道:“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这回内官监的帮了大忙。”
然而尽管禁卫们遭遇突然袭击而一时被阻,没过多久,双方已有高下之分。禁卫们毕竟身形强健,抵住最初的一波袭击之后,很快反扑上前,将那几名內侍先后按倒。
马车还在沿着小道疾驰,后方蹄声再次迫近,为首的禁卫扬鞭厉声呼喊:“前面的人还不停下?!擅自将娘娘手下带走,该当何罪?!”
小穗握紧了杨明顺的手,眼里流露无限惊慌。
安荷紧张得连声催促车夫快跑,杨明顺没有去看追兵到底还有多远,却是探身朝着前方眺望。
前方长路间,又有一群内侍策马赶来,都是御马监的同伴。
此时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禁卫首领纵马腾跃,转瞬间便冲到马车一侧。此人身手了得,竟在疾驰之中一把抓住了车窗,猛然发力,便攀着车窗纵跃过来。
安荷眼见这人直接撞到窗口,吓得尖声叫嚷。杨明顺立即将小穗护在身后,唯恐她被人暗算。
赶车的小内侍闻声回首,但见那禁卫首领已纵身扑去,一下子将其踢下车子。骏马此刻还在不断奔驰,那首领紧扣缰绳猛然发力,勒得骏马连声嘶鸣。
马车在路中央颠簸歪行,几乎就要翻倒。此时杨明顺不顾一切扑出车厢,双臂一紧,就以绳索牢牢套住了那人的脖颈。那禁卫首领奋力挣扎,抬肘便往后猛击,接连数下正中杨明顺肋下,将他撞击得脸色惨白。
安荷与小穗在车中看到这一切,惊骇得浑身发麻。然而杨明顺强忍剧痛,死也不肯松手,两人拼死搏斗间,后方又有骑兵追上,一见首领被困,随即挥舞长鞭狠狠抽来。
一声啸响,皮鞭抽在了杨明顺背上,顿时衣衫破裂,血色洇染。
小穗扶着车门发出悲声。
又是一鞭抽来,杨明顺咬牙承受着,双手丝毫没有松劲。
被绳索勒住脖颈的禁卫首领已经双目凸显,呼吸艰难。
追至车旁的另一名禁卫正准备飞身跃来,从御马监赶来的内侍们已至近前,有人一马当先扬鞭冲上,很快缠住了那名禁卫,让他无法脱身。
杨明顺趁着这机会再一发力,将那名禁卫首领撞下了车头。
禁卫们还待追逐,却已被御马监众内侍围堵阻挠,一时间交错纷杂,双方直接持械交手。杨明顺驾车顺势冲出,载着小穗和安荷将禁卫们再度甩在后方。
*
前路越来越宽,本是笔直的道路到了半途也出现分岔。杨明顺持着缰绳,将马车转向了东边的岔道,小穗倚着车窗不禁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出宫。”他望着前方,坚定地道。
小穗惊愕万分,就连安荷也诧异莫名:“什么,出宫?我们这样怎么可能出去?”
“现在如果还留在宫里,就是死路一条。”杨明顺握紧缰绳,低声道,“除了贤妃,还有太后……”
车中两人虽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但听他这样一说,更觉前途叵测。
杨明顺未再言语,只是一门心思地驾车疾驰。往前去便是内宦各监,道旁时而有人经过,望到这一辆风驰电掣的马车,皆面露惊讶,但因为都认识驾车之人,也没人上前拦阻。
车子很快经过万岁山,转而径直向北。
一路行去,远处赭红色宫墙绵延横亘,朱漆金钉城门肃然紧闭,正是皇城最外侧的北安门。
这一日守城禁卫是腾骧左卫,皆气宇轩昂,腰配长刀,肩悬箭矢。从马车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起,他们便都紧盯不放,待等车辆渐渐迫近,已有一名身穿玄黑描金甲的腾骧卫指挥使上前数步,抬手示意停下车来。
车中的小穗害怕得发抖,拽着安荷的手,不知这次又该如何应对。安荷看了看她,示意她千万沉住气。然而就在这时,小穗腹部又是一阵阵收缩疼痛,让她险些叫出声来。
她惊骇着,用力咬住了自己的袖子。
杨明顺未曾发觉车中异常,而是听从指挥,让马匹减缓了速度。
“做什么的?”那名指挥使抬起下巴,望着杨明顺。
“奉命出城,去草场办差。”杨明顺持着鞭子,驾着车子慢慢靠近。小穗强忍疼痛蜷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可有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