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双着实是享受了一把有钱人的待遇。
偌大的贵宾室只有他和秦羽白两人,一列一列的导购拉着衣架过来为他服务,向他介绍各大品牌最新款的冬装和配饰。
“都是你的尺寸,看中了就让他们包起来。”
秦羽白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晏双对挑衣服没多大兴趣,一开始还觉得有点新意,慢慢又觉得没意思了,立刻就把“无聊”两个字摆在了脸上。
“我想回去了。”
“还早,”秦羽白手指轻敲着咖啡杯,“要去哪玩玩吗?”
“不。”
他连说话都吝啬了,神情恹恹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估计秦羽白再说两句,他就要发脾气了。
浓密黑沉的睫毛轻闪了一下,秦羽白放下咖啡,“我送你。”
车还是那辆车,晏双一坐到车里就开始闭目养神,他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搁在膝盖上的手就被抓了过去,他睁开眼睛,目光清冷地扫了过去。
抓他手的当然是秦羽白。
秦羽白掌心干燥又温暖,动作很轻柔地在用自己的手掌和他的手掌贴在一起,“我的手比你的手大一点儿,不过手指差不多长。”
晏双觉得秦羽白今天有点怪。
想造反哪。
晏双用力抽回手。
“你如果再这样,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医院的自助餐等着他呢!
秦羽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了手。
“啪——”
秦羽白收回去的手背被用力打了一下。
晏双一点没留手,他的手背立刻就泛起了红色。
“你以后别随便碰我。”
晏双手勾在身前,他出手很快,又马上收了回去,警惕地盯着秦羽白。
秦羽白手背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好。”
怪里怪气的。
车一停,晏双马上就去推车门。
秦羽白坐在车里没动,等晏双关上车门后,他隔着半扇车窗道:“双双。”
晏双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以要个晚安吻吗?”
夜风吹动他的乌发,月光勾线,英俊的脸浓墨重彩,笑容含蓄,深陷的眼窝里盛了一点光彩,他坐在车里就是风景,可面前的晏双却是不解风情,他挥了挥手,连回答都没有地转身离开了。
等晏双的身影进入公寓后,秦羽白慢慢收起笑脸,面色阴沉地对司机报了个地址。
年久失修的公房楼道里一片漆黑,皮鞋踩上楼梯,清脆的哒哒声在楼道内回荡,秦羽白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就略沉一分。
门推开,秦羽白一走进屋内就笑了,“怎么回事?”
屋里的灯正在跳频闪烁,一闪一闪,整间屋子都在半明半昧之中。
助理解释道:“灯管太老,接触不良。”
秦羽白“哦”了一声,解开西服的扣子,拉了一张凳子坐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拿了烟点上,他眯了眯眼,道:“关了吧。”
“是。”
灯关了之后,屋子里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他唇角闪动着橘色的火光。
秦羽白不紧不慢地抽了半支烟,才道:“把人拖出来。”
助理在黑暗中一点头,进了主卧,让保镖把人带了出来。
秦羽白嫌晏国富吵,在路上就吩咐了助理,让他教教晏国富怎么说话,所以晏国富被拉出来的时候安静得像只小鹌鹑。
客厅里全是黑的,晏国富一眼就看出了黑暗中秦羽白的身影。
人全都站着,就一个人坐着,又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晏国富几乎是匍匐着扑过去的,他嘴被堵住了,只能在空中虚虚地做着磕头的动作。
秦羽白挥了挥手。
保镖站到了晏国富身后,一左一右地将他固定住。
烟夹在手指,秦羽白的视线在黑暗中游弋,“把你在电话里说的话再说一遍。”
保镖去掉了堵嘴的抹布。
“秦总、秦总……”晏国富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再像电话里那么放肆,“我说,晏双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就是婊——”
“停,”手在空中虚虚地一顿,橘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一条线,秦羽白懒懒道,“带他去洗洗嘴。”
“是。”
晏国富立刻被保镖拽了起来,一声求饶被手套堵住。
老房子里的隔音很差,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清晰地传到客厅里,手指轻弹了下烟,秦羽白又吸了一口,“好了。”
片刻之后,保镖拖着湿淋淋的人出来。
在寒冷的深秋被凉水猛灌了一通,晏国富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他其实不蠢,相反的,他很有些小聪明,所以才会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成天就想着不劳而获。
秦羽白是从天而降的一张饭票,唯一可惜的就是捆绑在晏双身上。
“想好了再说,”秦羽白缓缓道,“不用添加你的私人看法。”
晏国富吞了吞口水。
从秦羽白的态度上,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张饭票仍然有持续的可能性。
“那次……您让我……到这里来、来看看小双,他、他就像变、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呼来喝去……”晏国富抖了抖,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他在说话的感觉让他感到没来由地恐惧,他逐字逐句地斟酌道,“他说您和魏先生都是他的狗……这句是真的,我没有添油加醋——不信您可以让他来和我当面对质……”
橘色的火光在指尖闪烁,晏国富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我的赌债是您设计的,我要是敢得罪他,您有的是手段收拾我。”
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笑。
晏国富心里“咯噔”一下,面前的火光划了一条线,“继续。”
“后来……魏先生就来、来了,两个人在楼、楼下亲、亲上了,我亲眼看见的——”
晏国富呼吸急促,“是、是真的。”
客厅里又陷入了安静,晏国富看着秦羽白又吸了口烟,“没了?”
晏国富老实道:“没了。”
秦羽白又笑了一下,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扭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助理心领神会地拿来了桌面上的烟灰缸,他捻熄了烟站起身。
黑暗中,晏国富费力地仰头,只看到男人隐约的轮廓,他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秦羽白的下一步指示。
他知道秦羽白一定很生气,这个养子本来就是不详又没什么用的东西,他愿意当马前卒去替秦羽白好好地报复一下晏双。
既然晏双都肯为他的赌债签下协议了,他一定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一定不会就这么被抛弃的。
“晏双……”秦羽白缓缓开口,在晏国富紧张到快要抽搐时,秦羽白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犯晕了,“一直住在这里吗?”
晏国富傻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是吧。”
“是吧?”
晏国富忙解释道:“我不常在家,他、他应该是也没、没地方去,是,是一直住在这儿。”
“哪一间?”
晏国富由保镖扶着,走到了一个房间前。
秦羽白打开房间,手指摸上墙壁的开关,暗黄的灯光亮起,他微眯了眯眼。
这是个非常小的房间。
门一打开,就是一张顶到墙壁的单人床,床前一张窄窄的书桌,书桌上还有地上整齐地放着旧书,墙面上唯一的装饰就是各色奖状。
三好学生、作文比赛特等奖、英语比赛一等奖、优秀学生、区文明学生……
奖状几乎贴满了整面墙。
最中间的是一张录取通知书。
秦羽白走近过去。
录取通知书下一块空白的地方,秀丽又稳重的字迹:“大学只是开始,继续努力!”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油笔已经黯淡。
手指轻抚过那行字,秦羽白垂下眼,不紧不慢道:“他说的没错……你得罪了他,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