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上。
冬日暖阳落在了林水月身上, 为她镀上了层金边。
她唇边带笑,正同身侧的胡西西低语,日光将她们的身影融在了一块, 耳边的风都变慢了。
樊篱进入马场, 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难怪叫他们那冷淡无情的裴公子都动了凡心,只可惜裴尘这几日清点兵马正忙,是瞧不见这等景象了。
马场边上坐满了人, 翘首以盼,等待开场。
他们都很好奇, 从前那个根本不会骑马的林水月,要怎么领着三个女子并着个樊篱,赢下这场马球。
“……去吧,记得保护好林大人。”
白曼语身侧,庆王仔细交代了两个侍卫,她笑容勉强。
“也不知道她这是闹得哪一出。”
“故意挑这等危险的事情来做, 不就是想博得同情, 瞧那边。”
不少人俱是看见庆王的侍卫站到了场边。
“这满京城的女子, 都不如她会算计吧?”何昕冷笑。
恰逢马场内有人牵了马儿进来, 让林水月等人挑选。
林水月看了两眼,选中了一匹通体玄黑, 唯独四只马蹄上有一抹白的马儿。
此举一出, 场边俱是惊呼一片。
“踏云?她竟然选了踏云?”
“何为踏云?”
“便是林水月选的那匹马儿, 这马是临西水榭的东家, 费了好些功夫,才从边境得来的汗血宝马。”
“踏云可不是什么温煦的小马驹,性子尤其暴躁。”
“这可别出点什么事情才好。”
“能出什么事?左不过是她自己选择的。”有人凉凉地道。
踏云长得确实威猛,性子也很烈, 寻常男儿都不敢触碰。
庆王轻皱了眉头。
白曼语见状,轻声宽慰道:“方才王爷不是派了侍卫过去吗?她既是选了,便让她试试,如果没办法控制,正好也不用打什么马球了。”
“白小姐所言有理,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马球太过危险,林大人还是千万别出点什么意外才是。”有人附和道。
庆王见状,便也只能沉着脸坐下。
梁少卿站在了最靠前的地方,目露担忧。
“瞧着梁大人的样子,好似颇为紧张?”他回头,见容京不紧不慢地上前。
梁少卿微顿:“朝局需得要林大人出面,今日出不得意外。”
容京淡淡一笑,并未直接揭穿他。
却听马场上惊呼一片,抬眼看去,见得林水月利落地翻身上马。
她一身月白色,坐在了通体玄黑的踏云背上,且还是单手握着缰绳,策马一动,顿时赢得满场惊呼。
“驾!”林水月束起的墨发飞扬,她唇边的笑意较深。
踏云飞奔起来,黑白融为一体,风采过人。
“……若是从前不知,都要以为她是武将出身了,这般英姿飒爽,比起寻常冷漠淡然的模样,更多了番滋味。”
容京耳畔,不少男子的语调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哐当!”场中锣鼓一敲,林水月首当其冲,高扬起马球杆,一击击中!
“好!”
场中沸腾了起来。
马球虽危险,却刺激有趣,尤其是林水月长得极美,黑与白的融合在这马场上格外亮眼。
美人击球,更具备冲击力。
一时间看得众人热血沸腾,而那边,樊篱接过林水月的球,于夹缝之中,越过了两个人,将球传给胡西西。
胡西西亦是神采飞扬,旋起马球杆,直击球门!
“哐!”锣鼓震天,竟是开局没多久,便让他们进了球。
“这……”
他们配合极佳,林水月开球姿势干净利落,那踏云在她的驱策下,乖巧得如同猫儿般。
跑起来却威风不减,风驰电掣间,林水月再次闯入对方阵营,从对方主将二人手中夺得球,随后一击长击!
“哐哐哐!”那在边上敲锣的小厮,刺激之余,把锣鼓敲得是震天响。
此前还出言嘲讽的人,如今皆是震撼不语。
林水月非但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出丑,甚至可以说是他们这边打得最好的。
她判断果决,下手更是快狠准。
身骑踏云,颇有种女将风采。
击球姿势、弧度甚至连带着她的容貌,都成为了极具冲击力的存在。
叫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这场酣畅淋漓的马球赛之中。
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尤其是白曼语为首的一群人,寻常女子,练得骑射已经算是能耐了,马球这等东西,她们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她们不敢想不敢做的,林水月俱是做到了,还做得如此之好,又叫她们还有什么脸面说出嘲讽的话。
庆王满眼笑意,看着场上驰骋风光的人,面上是遮盖不住的欣赏。
身侧更是掌声不断,连连叫好。
白曼语若非定力非常,已经在此地坐不住了。
好在,那容芯蕊的马球打得较为一般。
加上面对上临西水榭的人时,她总有些畏首畏尾,连着丢了几个球。
此前林水月这边进的两个球,瞬间被拉平了。
场下气势略减。
“……唉!打呀!林大人就在她身侧,她在想什么?”
“唉!容小姐这球打得,着实堪忧。”
“早知道我就上去跟林大人打了,谁知道林大人竟然打得这么好,同她打球,可实在是爽利!”
一片议论声中,容芯蕊又因为动作迟缓,丢了球。
对方主将在她未曾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带球到了球门边上,一击之后!
“哐当!”
临西水榭的比分,反超了林水月这边。
场下的人这会看得入迷了,是恨不能自己代替容芯蕊上场。
赶在下一个球开之前,有人眼尖地瞧见林水月放缓了速度,行至容芯蕊身侧。
隔得很远,只能瞧见林水月附在了她耳畔说了点什么。
待得再开场,那容芯蕊一改此前的模样,虽说击球技术还是不太好,但却跟疯了似的,逮着球就打。
水榭的人被她这副拼命三娘的模样唬住了,连着在她手上丢了几次球,每次得了球,容芯蕊也知道自己打不中,直接传给她身侧的林水月。
……每次她抢到球,林水月就在她背后。
林水月扬起马球杆,球便飞进了球门!
几次之后,比分彻底被拉开。
至此后的后半场,那临西水榭彻底被打乱了,再也未曾进过一个球。
林水月他们这边大获全胜,最后一个球入了球门,满场之人俱是起身为她欢呼。
而那边,容芯蕊却没有跟林水月他们一起庆祝,反而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回到了场边。
这赢了球,还是如此大差距的比分,容京见她面上都没多大的喜色,反而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瞧见了,容芯蕊是在同林水月说话之后,才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把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尽到了。
容芯蕊一听这话,脸上又是一白。
“她说,我要是再不好好打,她就把我的头拧下来当马球打。”
所有人:……
有些被林水月方才的表现迷了眼,甚至生出了倾慕之意的男子,俱是僵住了。
林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容芯蕊满脸委屈,不想她哥却开怀大笑,拍着她肩膀道:“她同你说笑呢。”
容芯蕊:……
哦是吗,真的好好笑呢。
那边,林水月策马行来,她手中还拿着马球杆。
她坐在马背上,抬眼看向了庆王一行人。
分明是刚刚才激烈的打了一场马球,她的声音却好似冰一样冷静。
“今日庆王所言,民女的回答便是如此。”
周围所有人一顿,俱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却见她面带轻笑,林水月长得极美,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瓷白的肌肤上带着层细细的汗。
好似她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那双惑人的眸,黑如深夜,难以触底。
她笑起来,额边碎发清扬,端的是美艳惑人,又带着些她独有的冷淡疏离。
叫人心头乱跳。
“我不会骑马,于是便费心费力,摔了千百次,也要将骑术练好,诸位大人亦是。”
她深邃的眸里,带着抹清浅的戏谑:“不会道歉,不懂尊重,那带来的后果便该自己受着,若还学不会——”
“那就算天大的骂名,也该受着,诚如白小姐所说,官场嘛,这点磋磨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她也不管在场之人是个神色,翻身下马。
将手中的马球杆,递给了水榭的管事。
随后朝庆王轻颔首,转身便走。
徒留满场的人,尚还处在了震惊之中。
眼见四面八方的眼神都朝白曼语看了来,她忍不住收紧了自己的手。
她自认为所说的话没有半点错处,未料到林水月竟会这么回敬她。
眼下这般场面,只怕是不好收场了。
容芯蕊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瞧见林水月走了,方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水榭的管事恭敬地走到了她身侧道:“容小姐,林大人说,今日赢了马球,所得奖金,应当所有参赛之人平分才是。”
还有奖金呢,容芯蕊稍微开心了点。
等她掀开了管事手里的托盘,发现林水月给她留的十两银子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就是林水月所说的平分?
这人怎么这样欺负人啊!
那日在临西水榭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
此后林水月未再出门,只在家里养养花,钓钓鱼。
她什么都不做了,却有人按耐不住了。
正月十四这日,御史大夫携此前一众弹劾了林水月的众人,至林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