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叔吓得脸色惨白,也压低声音问道:“怪道这些年南北考生不在一道考进士。”
其实苏二叔这话不太准确,不是不在一道而考进士,而是会试南北分榜,但殿试还在一起,不然的话同一届还得有两个状元,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是南北方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太大,民间风气大不同造成的。
就像月溪村,只是青州府下湖山县中小小的一个村庄,但村里头多有将孩子送去读书的,在苏凤章教导村中蒙童之前,在私塾求学的就有五六人。
别看这数字不多,要知道月溪村统共才那么点人,这在北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北分榜,说到底是为了照顾北方士子的战斗力不行,也为了减少南方士子的比例。
苏二叔想太多,又神神叨叨的问:“二郎,这顾大儒到底有没有舞弊,若是没有的话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苏凤章倒是笑道:“有没有重要吗?”
苏二叔好像是听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他沉默了一下,又问:“二郎,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文先生告诉你的?”
就算他不是读书人,也知道太祖年间的事情,肯定不是那么大路货的传闻。
苏凤章只是说道:“是爹留下的手记。”
苏典吏当年还曾上京赶考,自然是要打听一些消息的,只是最后花了钱却落了榜,他心灰意冷谋了职位,但笔记却都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他这么一提,苏二叔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感叹道:“当年还是我陪大哥去的京城,京城可大了,人也多,官话跟咱们这边的话也不一样,遍地都是当官的。”
苏凤章就顺势问起京城的事情来,苏二叔来了劲头,即使过去了几十年,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又自己脑补了一些说得天花乱坠。
在他的口中,京城倒像是个处处都好,除了买东西太贵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两人一问一答的,时间飞快的过去了。
依旧还是一声锣鼓声打断了苏二叔的回忆,他整个人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就往人群里头冲,却被苏凤章一把拉住。
苏凤章无奈劝道:“二叔,还没贴出来,别着急。”
“你在这儿等着,二叔去帮你看。”苏二叔却坚持冲进去。
苏凤章只得也跟了进去,人挤人的,不知道谁踩了他的脚跟差点没把他的鞋子踩下来。
他心底十分不理解这种冲动,虽说县试没有报榜送信的,但榜单只要贴出来,早知道玩知道不一样是知道,有必要抢这一时半刻吗。
事实证明大部分人都觉得有必要,甚至有些考生都忘了平时的高姿态,捋起袖子往里头冲,那劲头没比苏二叔好到哪里去。
衙役们不得不拦出一道圈,免得他们冲破栏杆。
这一次的发案跟之前的都不同,贴出来的不是那种圆圆的团案,而是一张纸的长案,上头一排排都是人名,统共才二十名。
名字少看起来更方便,难得是一张纸看的人太多,挤来挤去叫骂声不断,这是个靠力气的时候,幸好对官衙的敬畏让他们克制住没冲破围起来的木栅栏。
苏二叔的头发乱了,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但他完全没心思管身后那个扯着他衣服的人,伸长脖子往前探看。
苏凤章就更惨了,他是被人挤过去的,几乎不用自己动。
身后人推了一把,他差点没跟人摔了个面碰面,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叫顾南风,那小子就跟碰到脏东西似的闪开,嫌弃的样子让苏凤章更头疼。
没等他们相看两厌,苏二叔已经冲了回来,一把搂住苏凤章喊道:“中了中了,我家二郎中了!”
这话一喊,周围的人都射过来羡慕嫉妒的眼神,苏凤章一把拉住二叔:“真的吗,那我们赶紧出去。”
再不出去的话就要被人踩扁了,他的脚啊,肯定是哪个人嫉妒往他这边招呼呢。
苏二叔这时候都听他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走走走,咱回家庆祝去,二郎,你是第一名!”
在他们身后,顾南风从头至尾看了三遍,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身后的人却没耐心,一把将他推开了:“没你的名字就赶紧走,不拉屎还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