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析这顿板子受得不轻,等和赵珩勉力交谈结束,已经微微发起了低热。
倪书容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摸着他额上温度降得差不多了,又给他换了块帕子,倪书容才坐在地上,靠在床边点着头打瞌睡。
岑析睁开眼睛,就看到倪书容一点一点的脑袋小鸡啄米一般晃着,他忽然猛地栽了一下,险些整个人直接栽到地上去。
还好岑析眼疾手快,拖住他的脑袋轻轻放在垫了些锦被的床角,撑着身子下床喊了外头两个小厮来将倪书容抬到了自己的床上,而后自己又轻手轻脚地睡在了床的外侧。
倪书容眼下带着乌青,此时正睡得熟,被搬动也没丝毫意识,脸颊压在枕头上,口无意识地微张,露出一点口腔的红肉,看着乖巧又可爱。
岑析眼中覆上一片柔情,他轻轻抹平倪书容梦中还皱着的眉头,顺着鼻梁向下,而后落在他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戳了一下,看着倪书容像小金鱼一般嘟了一下嘴,岑析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梦到了什么,倪书容蒙蒙地嗫喏了几个含糊的字节,眉头锁得更紧。岑析侧躺着,不顾背上拉扯的疼痛,伸出手拍拍倪书容的背,哄孩子一般轻声道:“小容儿……小容儿……”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节,念得温柔又缱绻,倪书容往声源处靠了靠,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安稳地继续沉睡。
岑析轻笑一声,轻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愫,陪着他又续了一个好觉。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倪书容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把岑析挤到了床边上,而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岑析的怀中,他“噌”得往后滚了两圈,一头磕在了床内侧的木柜上,“嘶”了一声。
岑析睡得并不踏实,立时醒了,他看着一脸惊慌的倪书容缩在床内里,不觉勾了下嘴角,朝他招招手,声音还带着些哑:“过来。”
倪书容后知后觉地发现耳朵烫得不行,这份烫顺着耳根一下子蹿上脸颊,一时让他昏沉的脑袋和糊住了一般。
他小的时候很喜欢跟在岑析的身后,尤其是冬日会闹着要和岑析睡一张床,缠着岑析给自己讲故事,外头飞雪漫漫,屋内细语絮絮,倪书容现在想来心中都涌上安心和依恋。
可自他大了,便不知为何,每次和岑析接触之时心脏就像不能控制一般,跳得时缓时急,而每次被倪书容逗弄的时候,心中也时空时实,搅得倪书容整个人无法思考。
倪书容便不敢再和他有多少肢体上的接触,此时醒来发现自己在岑析怀中,着实吓了一跳。
“师……师兄……”倪书容结巴道:“对不起,你往里来来。”
看着岑析背后就是床沿,倪书容怕他稍微一动就会翻下去。
“小混蛋。”岑析轻声骂了一句,朝自己伸出的手臂努努嘴:“胳膊被小混蛋枕麻了,动不了。”
倪书容另外半边脸也被他这么一句说红了,连忙蹭过去扶着岑析的胳膊,将人往里扒拉了几下,视线触到岑析背后衣裳上渗出的血,倪书容眼眶瞬间红了,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背,心疼道:“师兄,我们回元和山吧。”
“傻子。”岑析看着他通红的脸和眼眶,活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心中涌上怜惜之情,手上却敲了下他的脑门,赏了他一个栗子:“这是我家啊,这儿有我的亲人,爷爷、殿下都需要我,我能去哪儿?”
“元和山不是师兄的家吗?我也是师兄的亲人啊!”倪书容自知这话没有说服力,越说声音越低,可他还是忍不住道:“至少在山上,师父从来不舍得这么罚师兄。”
倪书容的心思纯粹,看这世界的黑白也简单,他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绢,色泽莹润,没有被任何人涂抹上色彩,叫人想要成为那个在上头肆意挥毫的人,又不忍去玷污这份纯白。
“你尽早传信给师父,最好早点从蜀州搬走。”岑析摸了摸他还没消下热的脸,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白玉:“我怕这次的事会波及到你们,元和门久在元和山也不利于发展,要不就趁此机会搬迁,你带着师弟们这两日就回去,搬去哪儿了也别同旁人说,寄一封信给我就行。”
“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倪书容意识到不对,往年再怎么样,岑析至少要一年回元和山一两次的,可这次他却没说归期:“师兄今年还回来吗?”
岑析不忍告诉他自己送赵珩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深入平都风云,再回不去做一个元和山弟子的逍遥自在,他抿抿唇,哄倪书容道:“师兄忙完这阵就回去,你在山上等我,记得帮我打扫屋子,别让我回去睡落灰的床。”
倪书容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快便信了,鼻音“嗯”了一声,不自主抱住岑析的胳膊,小声道:“我给师兄打扫屋子,我等师兄回来。”
——
约莫半个多月后,岑析背上的伤开始结痂,倪书容还是没回元和山。
他修书一封给师弟们带走,自己执意要留在平都照顾岑析一阵子,岑析拗不过他,又抱着些私心,便多留了他些许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