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被忍冬一遍一遍地摸着,裴朔雪莫名地生出一点燥热来,他猛地在忍冬怀中转了个身,面对着他,藏住了尾巴,同时朝他一龇嘴,表示他要是再抓住自己的尾巴就要被咬了!
忍冬怔了一下,目光短暂地缩了一下,似是不认识怀中怎么出现这么一团生物,他伸出手试探地戳了一下裴朔雪,满脸写着“你是怎么到我怀里的”。
裴朔雪斜了他一眼:[清醒了,后悔了?晚了!你个狼崽子,差点把我勒死,我不会原谅你的!]
裴朔雪高傲地瞥过头,留给他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竖着的耳朵。
忍冬短暂地失神后,胸口虽然阵痛不断,但好歹恢复了一些意识。这样的痛,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起先小的时候抑制不住,意识一失再醒来就是几天后,如今被素筝治好了一些,只是会间接性地短暂失神,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蜷缩着,不会伤到裴朔雪,不然他也不敢在今夜还睡在裴朔雪的屋子里。
不过每次自己犯病的时候,裴朔雪基本都不会在屋中,今天不知怎么,他一直都在。
想到这里,忍冬强忍着痛楚,起身走到裴朔雪床前,却只看到一床空荡荡的被子,连三斤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果然又走了吗?忍冬抿抿唇,胸口突然传来又一阵钝痛,逼得他单膝跪着,慢慢扶着床边靠了下去。
饶是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忍冬也没忘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只活物,一直单手护着,带着它一同靠在了床边。
借着床头夜明珠的光亮,裴朔雪终于看见忍冬额间冒出的细汗,他没想到忍冬口中一直的“无甚大碍”居然是疼成这样,一时有些无措,竖着的耳朵也微微垂了下去,只能像平日里那样干巴巴地伸出爪子在他头上拍了拍,而后将自己的尾巴甩到了忍冬的手腕上。
毛茸茸的尾巴在手上一扫一扫的,细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中,忍冬看了怀中小兽一眼,试探地抓住它的一点尾巴尖。
尾巴乖顺地顿住了,忍冬一点一点从尾巴尖顺到尾巴根,轻柔的触碰似是带着轻微的电流一路向上,裴朔雪扭过头极力忍耐着被抓住尾巴的不适,反复说服自己:[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哄一哄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
“你是尾巴痒,想要我帮你挠挠?”忍冬摸了半晌尾巴,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孺子不可教也!]裴朔雪忍了半日被他这么一句气得炸了毛,一尾巴糊在了他的脸上:[你才痒!你见过哪只毛茸茸会尾巴痒!]
尾巴尖拂过忍冬的鼻尖,带着他熟悉的松木清香,忍冬脸色变了一下,而后猛地紧紧抱住了小白兽,整张脸都埋在它的背上,深吸了好几口。
裴朔雪被压制得四脚乱蹬,压在身上的脑袋却没有半分要移开的动静,他奋力扭着,却被忍冬抱得更紧,下一刻,忍冬闷闷的声音从白毛中传出。
“你是被贵人捡回来的,还是被他抢回来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裴朔雪不动了,竖起了耳朵。
忍冬见它停了挣扎,觉得它颇通人性,又埋进去蹭了两下道:“你身上有贵人的味道。他是不是很喜欢抱着你?他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最喜欢的就是狸奴,这些年养了许多。”
裴朔雪:[我喜欢毛茸茸不假,但是我不喜欢养,我只喜欢可以直接上手玩的。]
“你也很喜欢贵人对吗?”忍冬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贵人捡回来的每一只都很喜欢他。”
裴朔雪摇了摇尾巴,被忍冬箍着身子还忍不住扬起下巴:[我那么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天下的毛茸茸都喜欢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哼。]
“可是贵人他对你们好,就像对我一样,都只是一时的,等他兴致没了,就不会要你了。”忍冬不知是胸口疼,还是说到难过的地方,声音微微哽咽:“你再可爱,再讨他喜欢,他还是说丢了你,就丢了你的……”
[瞎说!简直在毁坏我的名声!我虽然是不怎么养崽子,但是我没丢过!小凤凰是意外,青鸾是他自找的,你嘛……]
裴朔雪心虚地瞥开眼,小声哼唧了两声:[你不是最后没扔掉吗?这也能算……小白眼狼,坏崽子,没良心的……]
裴朔把他能想到的词都一个劲儿地搜罗出来,正骂得耳朵一动一动的,忍冬控诉的话响起:“最先遇到贵人的时候,他身边是一只狸猫,来了蜀州后,狸猫没了,他身边重新多了一只小橘子,没过多久,他又换了一只黑猫,如今他又把你领了回来……”
“我又不傻,贵人每次都说是猫走丢了,哪有每只猫都是走丢的道理,他分明是不喜欢它们了,就把它们都扔了。”忍冬埋在裴朔雪细软的毛里蹭了蹭眼泪,越说越伤心,不知是不是胸口的疼痛被他用语言发泄了出来,他哭得忘我极了,没多会就哭湿了裴朔雪背上的一片毛。
“都说养猫如纳妾,是要给聘礼的,贵人白捡了这么多只猫,没给半口小鱼干就算了,还都始乱终弃……呜呜,都说妻不如妾,贵人对待小妾都这样……以后对待夫人不是更加残忍……呜呜呜。”
裴朔雪从愤怒到心虚再到麻木,只需要忍冬短短的几句话时间。
他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任由忍冬抱着自己控诉着自己的种种恶行,已经没有半点再去争辩的力气。
裴朔雪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忍冬还魇着呢。这奇异的发散思维,一口一个俗语的妙语连珠,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敢说出半个字的。
[算了。]裴朔雪安慰自己:[大度的人从不和疯子计较,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贵人上次还说要把我送走,每一只猫他都叫‘三斤’,是不是把我扔了,他再捡一个听话的回来,也叫‘忍冬’……”忍冬兀自难过着,抱着怀中的绵软全当是个靠枕,哭得忘我之际呜呜咽咽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颠三倒四的鬼话,顺手就捞起裴朔雪的尾巴,擦了擦脸。
敏。感的尾巴顿时被一串泪水浸湿,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附带着那像是被扔进勾芡中的黏腻感,一直念着清心咒仰着脖子装死的裴朔雪猛地惊坐起,嗷呜一口咬在了忍冬的肩膀上。
真是半分也忍不下去了!
[你完了,居然拿我的尾巴当擦布!]裴朔雪费劲地抱着尾巴呼呼,狠狠地剜了忍冬一眼。
[很好。等我变回去就把你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