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漫长且无聊的,充满虚伪的问候和互相吹捧,有些保留节目如演唱和舞蹈也因频繁亮相而略显单调。
时间将近午夜,一位身穿缀满了亮片和羽毛戏服的女高音在前台演唱,高潮部分对人的耳朵和神经是一种折磨,尤其深感疲惫昏昏欲睡的我恨不能捂住耳朵。
“你累了吗?”迈克低声问我。
这种宴会通常要持续到凌晨二三点钟,虽然提前离席有些不妥,但我真心想念温暖的被窝了,于是点点头。
“我跟将军大人告辞一下。”他转身走开。
我悄悄打了个呵欠,揉揉干涩的双眼,再睁开眼时便看到一位少年径直走到我面前,微微一抬下巴说:“好久不见。”
“您是……”我稍一迟疑道。
对方立刻恼怒了,冷着脸道:“哈!你竟然不记得我了吗?”
我仔细辨认一番,心想莫非是莱昂纳多?可眼前的少年跟我印象中差距太大了,我不太确信地问:“莱昂纳多?”
“哼!你想起来了,可真不容易呢。”少年丢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道。
“哎呀,你长高了。”我高兴地说,许是正在发育期的缘故,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抽条到了我都不敢认的程度,已经需要仰视了。
少年留着齐肩的棕红色卷发,身材修长挺拔,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礼服,佩戴白色领结,侧边口袋里露出银色怀表链,虽然脸庞还很稚嫩,但举手投足间有股独特的优雅,那种来自特权生活的自小熏陶,透着骄矜和傲慢。
那段时间我一直借住在将军府,也多亏莱昂纳多才能保住工厂,可后来我心灰意冷,想忘记一切回家乡去,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想到这里我惭愧地说:“很抱歉,当初我走得太匆忙了,都没有跟你说声再见。”
“岂止是没有说再见,过后你也没联系我,是不是早就把我忘在脑后了。”他讽刺道。
这少年完全没有绅士该有的气度,说话毫不客气,更没有什么迂回委婉,虽然我的确把他忘在了脑后,我尴尬地笑了笑说:“你还在家里念书吗?”
“请不要转移话题。”他皱眉道。
我无奈道:“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
“我知道,听别人议论过,你被一个男人纠缠欺负是吗?你是为了躲避他才躲来我家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却似乎被我的笑容惹恼了,不满道:“你觉得我帮不了你对吗?因为在你看来,我只是个孩子。”
“不,只是事情太复杂了,连我自己也很迷茫,不知该做些什么。”
莱昂纳多不再争论,他沉默下来。
“你还在家里读书吗?”我又问。
他摇摇头说:“我已经回学校了,只是偶尔才回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了,他们把你拍得很丑,像个老寡妇。”
我噗嗤笑了,心想这家伙真是别扭极了。
“你笑什么!”他气闷道。
“我倒觉得那照片拍得不错,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别有气势?”
“哼,只是又老又丑。”
“我必须以您从前家庭教师的身份提醒一声,怎么能当面说一位女士又老又丑呢。”
“难道你想让我夸你漂亮?”
幼稚地斗了几句嘴后,我心情愉快了不少,望着面前高高瘦瘦的少年说:“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你原谅我了吗?”
“你感到抱歉的事是什么呢?”他问。
我叹道:“为了躲避纠缠,我躲在你家,不但说了很多谎话,还惹了很多麻烦事,曾约定要做你的家庭教师,却半途而废,走得无影无踪,每一件事我都很抱歉。”
“原来是这些……”他冷笑一声,仿佛很不屑,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就想不起别的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愣了愣问:“还有什么?你提醒我一下,看我是不是能补偿你。”
“你把我当孩子是吗?你能补偿我什么?一份圣诞节礼物吗?”他气闷,忽然,他看了看我身后,神色一瞬暗淡下来,低声说:“你丈夫回来了。”然后他垂下蓝色的眼眸,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我该走了,没什么,我只是来跟你说声再见的,因为我等了你很久。”
说完,他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迈克走过来,看着莱昂纳多的背影问:“那是将军的孙子吧?”
“我当过他的家庭教师,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我怅然道。
迈克给我搭上披肩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