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彦在正屋待到亥初才回西厢。梳洗好的黄氏,着一身薄缎等在堂屋,逮着人立马起身:“相公,”两眼含泪,心有委屈,“你要与妾身气到哪时?”
六月初六那日也该她倒霉,两老东西离开不过半刻,相公就归家了。发现屋里茶盏碎片,他一句也没问便追了出去。人没追上,他回来说了她两句,就没再细究了。
后来老婆子大病,吉诚跑上门要打他,他才知事情经过,当晚便不再和她共枕。原以为老婆子病好了,他气也该消了,不想却跟她愈发生分。
县里陈家送来两贱皮子,妖妖娆娆的。人虽挪去了镇上小院,但她心里不安得很。人老珠黄了,她实在是怕。昨儿娘还骂她了,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就属她书读得多爱端着。
哪是她端着?相公压根就不搭理她。
冷了黄氏这么些日子,吉彦也在反省。当初自己是迷障了,才会将大哥、二哥往下流里想。直到近日,他才发现两位兄长比他更想分家。
而这个家里,最没分寸的就是他。
“爹说了,后天分家。”
什么?黄氏愣住了,回过味来立马想到此回相公中举,各方送来的礼全在老婆子手里握着,心不由得一紧:“相相公,爹怎么会突然要分家?你才中举,这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
吉彦笑之:“年底信耘都要成亲了,树大分枝,没什不对。”
“也是啊,”黄氏观男人神色,小心试探:“那明日我让人给我爹带个信。”
闻言,吉彦轻嗤,打量起黄氏。他就晓得她会此般,这也是之前自己将四锭金放娘那的原因。黄氏比大嫂、二嫂都要精,但精得不大方。
“随你。”反正家怎么分,爹娘早有算计,刚在正屋也跟他们说了。他没意见。
黄氏笑笑,小小上前两步,柔声细语道:“相公,妾身服侍你就寝吧。”双手才抬起来,吉彦却起步自她身旁过,往儿子房中走。
“你也早点歇息,明日要请里老和大伯到家里吃饭。”
黄氏僵在原地,久久不动,满含泪的两眼不眨,心里的怨气在翻涌。紧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嘶吼的冲动。在这寂静的夜里,独一人站在堂屋里,抬着的手慢慢握成拳,面上渐渐冷若冰霜。
她做错了什么?
所行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们这个家?
翌日早饭时,吉欣然听说要分家,惊诧地一口粥呛进了鼻子里。咳嗽不止,脸胀红。
欣欣两小手捂上了自己的碗:“慢慢点。”辛语跑去厨房拿了块方巾,覆上吉欣然掩着的口鼻。
男女两桌,只吉安没盯着吉欣然,安然地吃着饭。吉欣然大概也是被惊到了,毕竟在其原生一世,吉家分家是在她嫁去谭家之后。
其实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人事不同了,形势自然也会跟着变。夹菜时,看了一眼正给吉欣然拍背的黄氏,吉安回想书里的分家情节。
书里,吉家分家那日,黄氏请人叫了她爹黄掌柜来。随黄掌柜一道的,还有黄氏二哥黄耀米。
那黄耀米从小走街串巷,能说会道,上来就开始讲他妹妹自嫁进吉家,受了多少苦,又与吉彦夫妻难聚头等等,理摆得一套又一套。
黄掌柜光嘴上说,过去的不谈了,但却不堵他儿子那张嘴。父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成功地将吉大伯那颗心给唱偏了。
最后,吉彦是没要吉家两老的田和铺子,可也将自己中举所收的礼尽入囊中。后者才是大头。
昨晚都拿了二十两金的朱氏和洪氏,闷不吭声。她们都被家里做主的给警告过了。分家的事,全听爹娘的,不许有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