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季府上下热热闹闹的准备着过年,唯独季舒宁满腹心事,神色恹恹的坐在季老夫人身旁, 还是母亲提醒了她几句才勉强打起精神。
一会儿六叔和云意就该过来了,季舒宁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 不想看见她们,于是对老夫人道:“老祖宗, 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季老夫人轻乜了她一眼,不满道:“大家伙都在这, 哪有你先走的道理,再说你六叔也快到了。”
季舒宁动了动唇,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走的。
没一会丫鬟就跑了进来通传说六爷来了,季舒宁坐立不安的朝门口看去。
季砚身姿挺拔跨步进花厅,却不见总跟在他身后的云意, 季舒宁觉得奇怪,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现, 终于忍不住问:“六叔, 怎么不见云意。”
她说完紧紧抿住唇,懊恼自己问她做什么,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云意。
坐在另一边的季嘉泽也跟着问:“是啊,云妹妹怎么没跟着六叔一块来。”
季砚无甚表情的淡然回道:“她已经回了徐州。”
季舒宁愣住,季嘉泽急切起身,“云妹妹何时回去的?六叔怎么让她回去了?”
季砚斜瞟了他一眼, 季嘉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控制住情绪将还欲追问的话咽进肚子里。
季砚收回目光, “她家在徐州, 回去有什么奇怪。”
季嘉泽不甘心的又问:“那她可还会再回来。”
他为云意赢来的雪狐前些日子送去做了狐裘, 还没有来得及送给她,她怎么就回去了。
季砚声音微冷,“不会。”
季嘉泽魂不守舍的捏紧了拳头,心里蓦然觉得空落落,与他一样的还有季舒宁。
她没想到云意真的走了,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心里闷堵的难受至极,再想到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眼睛也跟着酸了起来。
怎么连走也不跟她说一声,季舒宁后悔那日说得重话,她那天是气急了想让云意走,可是她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季老夫人看着两兄妹情绪一个低过一个,笑道:“好了好了,云意回去父母身旁必然是高兴的,大过年的,别丧着个脸。”
两人点点头,季舒宁悄悄朝季砚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六叔分明如寻常一样面带微笑,可她总觉得那笑里透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寂寥。
*
去到徐州后云意足足病了有月余,眼看人日渐消瘦,把陆文荐夫妇二人吓的不轻,季大人将人交托给了他们,若是出了差错可还了得。
拨了数个丫鬟伺候着,汤药不断,一直到开春时候,云意才渐渐好了起来。
清早陆夫人来看望云意,就见她静静坐在窗边,本该是明眸善睐的双眸,此刻却目光空洞失神远睇向院中,发丝柔顺的垂在肩头,随风轻揉拂动,若不是她偶尔有眨眼,整个人静的似一幅画。
几乎每次陆夫人来看她,便都是这幅模样,好好一个鲜活的姑娘怎么就成日的郁郁寡欢。
宝月看到陆夫人,上前请安道:“夫人来了。”
陆夫人点点头,云意听见声音微涣的眸子里恢复了一点神采,起身轻声道:“母亲。”
起初陆夫人对这个称呼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忽然一个陌生的姑娘叫自己母亲,总会不自在,反观云意却从善如流。
她并不知道,这真是云意不在意的表现。
好在云意性子柔静让人怜惜,而她又确实有一个早夭的女儿,云意的出现也算是一种慰藉,渐渐也就习惯了。
陆夫人让她坐下,“你身子才恢复,好好坐着。”
云意乖巧地点点头,“母亲也坐。”
陆夫人是个温婉的女子,嘴边含着和煦的笑,“今日感觉身子如何?”
云意柔声道:“感觉有精神多了。”
最初与大人分开的那些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抽了灵魂,没日没夜的不安与忐忑让她难以入眠,即便睡着也是一宿宿的梦魇,梦里她又回到了幼时,被娘丢在楚家门口,被楚夫人关进那座关了她六年的小院,如何也走不出去。
梦里大人就站在屋外看着她,却怎么也不肯救她。
“那就好。”陆夫人笑语道:“季大人将你交给我们,若是没把你照料好,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宝月在旁暗道糟糕,陆夫人提起大人,只怕姑娘又要伤心了。
云意捏了捏手心,心里酸涩难耐,大人真的还会在意吗?
陆夫人走后,云意又枯坐在窗子前,当初她刚被季砚接回墨院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但那时候总还有些情绪,不似现在,整个人像是本抽了魂魄。
宝月看在眼里,干着急却又没办法,她拿来衣裳给云意披在肩头,“姑娘去歇会儿吧。”
云意摇摇头,让她准备纸笔,“我要给大人写信,他还不知道我病好了呢。”
宝月咬住唇,大人派了不少护卫过来保护姑娘,姑娘的消息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姑娘一封封信的送去,一点回信都没有,她想劝姑娘不要写了,但又怕她没了念想,更扛不住。
其实季砚并非没有回信,只是这些信都没有到云意手上罢了,全都在陆文荐那处。
又过了些时日,等云意的病彻底好全了,陆文荐便按照季砚信上所的吩咐,拿了一间茶叶铺子让云意打理。
云意听了陆文荐的话,错愕之下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她哪会打理什么生意,何况她又不是真的陆家女儿,凭什么打理陆家的生意。
陆文荐笑道:“你兄长要忙着打理茶场,实在是顾不过来那么多,外人我又信不过,而且你对茶道也有些了解,你就当帮帮家里的忙。”
季砚信中的意思是,让云意有些事情可以做,也不会整日胡思乱想。
陆文荐话说到这份上,云意实在推诿不过去,犹豫几番后,只能硬着头皮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