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此为止的关系,真的不需要告别。
算了吧。
盛夏背起沉重的书包,卢囿泽给她提了一提,“这么沉,你还带高考的书回去啊?”
盛夏肩上一轻,因为这个动作心底猛然袭上一丝希冀,随即听到声音,又迅速跌落谷底。
不是他。
寒假前补课那会儿,她需要赶稿子,就每天背着笔记本电脑,中午在午托宿舍码字,书包总是很沉。
张澍提着她的书包,调侃:“你背黄金上学吗,这么沉?”
从教学楼往北门的路上人来人往,她羞赧,转身想扭开他的手,他就拽得更紧,顺着她扭动的方向仍旧给她提着。
她继续转身,他也跟着提溜转,她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
他就这么跟在她身后给她提着书包……
有一次,盛夏实在受不了周围的视线,有点急了,往前快速跑开,张澍一时没注意,手里书包肩带被她扯走,转眼她已经小跑上了二楼。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跑什么,小心点,兔子一样!”
盛夏回神,转身扭开了卢囿泽的手,说:“嗯,要拿的。”
卢囿泽说:“我帮你背着吧?”
盛夏:“不用了,背着不沉。”
卢囿泽:“那走吧。”
盛夏:“嗯。”
盛明丰忙,已经先离开了,卢囿泽的爸爸说要顺便送盛夏回家。
盛夏婉拒了,说自己还需要把车骑回去。
于是作罢。
卢囿泽也想起来自己的电车,也说要骑车回去,他爸爸才交代说,要他送盛夏安全到家,再回家。
如此,就一道回去。
他们是从教室后门走的,走廊桌子旁或坐或立的几个人目光追着他们的背影。
只有张澍,瞭望着远处的连廊,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澍……”这种时候就只有吴鹏程爱说话,“打牌去吧?”
张澍视线挪过来,说:“去看看夕阳吧?”
“啊?”四脸懵逼。
“春光无限好,走。”张澍说着,已经走在前面。
几人面面相觑:阿澍被打击傻了吧?
他们从二楼楼梯翻栏杆上了连廊顶部。
连廊顶上绿草青葱,张澍往边上一坐,腿自然地垂下。
侯骏岐韩笑几人也有样学样,少年并排坐在连廊边,晃着腿,各自班服五颜六色,好不耀眼。
动作看着又爽又危险。
这里平时不让上来,这会儿教学楼走廊外,有不少人都好奇地趴在那看着他们。
羡慕又钦佩:真是胆大的。
“还真的要在这看夕阳?”
“别吧,这才五点,要等多久?晒死了。”
“阿澍哪来的闲情逸致啊?”
说着说着,大家都闭嘴了。
因为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盛夏和卢囿泽。
这方位,眼前就是笔直的香樟大道,不远处的车棚里冒出两辆小电车,一黑一白,完全一样。
女孩和男孩说了几句话,各自上车,白色车子骑在前,黑色车子紧紧跟随,到了宽敞路段,并排而行。
就这么踩着耀眼的阳光,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两个小点。
这……
是要干什么?
爬上来就是要看这?
阿澍是在自我折磨吗?
谁也没说话。
张澍忽然开口了,问韩笑:“有烟吗?”
几人都惊了。
他们都抽烟,侯骏岐抽得少点,没什么瘾,其他三人都是烟不离手的。
张澍从来不抽,打牌的时候,整个屋子烟雾缭绕的,他也没什么兴趣,嘴里不是叼着根棒棒糖,就是含着什么奶糖。
属实是百毒不侵,自制力惊人。
韩笑摸出烟递过去,问:“澍哥,你真要抽啊?”
张澍:“有打火机吗?”
韩笑又摸出打火机。
“歘”地一声,点燃了。
吴鹏程在一旁教学,叽叽喳喳的。
星火微亮,烟雾从张澍嘴里袅袅吐出,他手指夹着烟看了眼,这玩意也没什么神奇的。
若真要说他什么时候想尝试的,是他爽约那天,坐在报刊亭的矮凳上,一根一根啃棒棒糖,却尝不到一点甜的时候,忽然,想要更深的一种慰藉。
可是这玩意好像也没能给他。
他还是很难受,很空虚。
就在大家觉得这哥们儿果然学霸,抽烟都能无师自通,并且叼根烟帅到爆炸的时候,张澍猛地一阵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把烟摁进了泥土里。
“卧槽什么玩意!咳咳,送命玩意!”张澍脸都憋红了,骂骂咧咧,“就这东西值得你们花那么多钱?”
四脸懵逼:……
帅不过三秒。
最终谁也没等来日落,校警来了,站在下边拿着大喇叭喊:“干嘛呢?违纪知不知道,下来登记名字!”
少年稍怔,对视一眼,快速收腿,仓皇逃窜。
连廊连着所有的教学楼,几个人很有兴致,这里留个尾巴,那里露个脑袋,跟校警玩起了捉迷藏。
当天,整个教学区都回荡着校警的喇叭声:“站住站住!学生站住!”
各楼层走廊趴满了人,看戏群众笑得合不拢嘴。
金色的光斜斜照着教学楼,铺天盖地。
夕阳正好,他们正年少。
-
盛夏开始了她的苦旅。
早上,她还是原来的点出门,王莲华没半点怀疑。
太早到处不营业,她只能到麦当劳先坐会儿,充上电开始整理稿子。
那晚她听着冥想,灵光一闪。
想起付婕说的那句话:“其它的都太小众了,甚至无法分类。”
可是,小众不就是一种分类吗?
并且,小众与否,其实没有什么通说,有点自由心证的意思。
所以她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即便是非常出名的词人写的词,也有些是鲜为人知的。
所以她的稿子,有大半都是能用的。
主题就是小众而惊艳。
只是,框定了“小众”这个特色,那么所有稿子都需要统一一个基调,需要再修改修改。
她粗略看过,小修就能用的稿子有二十多篇,大修能用的,也有几篇,算下来,完全需要重写的,还有将近二十篇。
重新取材和查资料是非常繁杂的工程。
半个月,时间很紧很紧。
只有笔耕不辍了。
到了10点,一方书店开门了。盛夏就骑着车过去,路途中还能吹吹风放松放松。
本来她想去市立图书馆写稿,但是自己需要用电脑,会吵到别人;而一方书店则是会被别人吵。
在吵别人和被别人吵之间,盛夏选择了后者。
她不是那种听着音乐仍可以写稿的人,不像某人,有时候晚修做题都塞着耳机,偶尔凑近了,她能听见里面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不知在听什么摇滚乐。
听着很撕裂疯狂。
她总是在各种细节上猝不及防想起他,这么多天,仍然无可避免。
这真是“物是心非事事非,抬眼低眉”。
这时候她会先听15分钟的正念冥想,提升专注里,有时候达到心流状态,感觉在无人之境,只有自己和面前的键盘在高速运动……
写稿效率蹭蹭起飞,很是神奇。
但这样的状态很少,很难得。
周末的时候,陶之芝和辛筱禾都过来陪她,说是陪她,这两人一见如故,聊起天来,频频打断盛夏的思路。
她也会借此放松一天。
生活忙忙碌碌,简单重复。
晚上她从一方书店骑车去恒辉大厦,上机构安排的课程。
基本是一对一,偶尔语言课人多一些,也时常碰到卢囿泽,晚上就会一块回家。
回家后她都是刷题,刷全套卷子,然后用一半的时间整理改错和消化。
遇到答案都看不懂的题,她第一反应竟是打开Q.Q,想要给张澍拨语音。
手放到屏幕上又立马止住了,转而打开辛筱禾的聊天框,发过去问她。
-
11点的教室还人满为患。
百日誓师的鸡血打得够足,一众人都干劲满满,好似先走出教室门,就是输了。
辛筱禾休息喝水,瞥了眼手机,随即坐下来冥思苦想。
然后她抬起头,认命:她也不会。
她把手机放隔壁桌上,张澍正在刷写英语题,抬头:“怎么?”
“你看看这题。”
张澍拿起来,两指拉扯要把图片放大,不想一点,图片就缩回去了,露出聊天框全貌。
备注:夏夏软绵绵。
后面还有一个图文表情,很可爱。
软绵绵?
张澍眉梢一提。
屏幕上显示她们的对话,他没有偷看的心思,但一眼就看光了。
最上边是几天前的对话。
夏夏软绵绵:“我都在一方书店呀,周末你可以过来一起玩!”
辛筱禾:“好咧好咧这周马上去!”
夏夏软绵绵:“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
辛筱禾:“好哦好哦。”
张澍眉梢又是一提。
她就没有点新鲜的?
朋友,是陶之芝吗?
再下边就是今天的对话了。
盛夏发来这张图,然后是一个猫爪子挠门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