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明天拍这张照片可以吗?“
“可以。”
“晚安。”
谭幼瑾这句没回。关掉投影仪,谭幼瑾摸下床,走出卧室的门,才意识到这房里没有酒。明天一定得买瓶酒。
第二天约会,按照许辰的设置,第一次确定约会肯定是舍得花钱的,之后会越来越抠。所以这次约会金额并没有做什么限制。
于戡也不跟他们客气,第一个要求就是让节目组租一辆豪华跑车给他。他还很过分地让节目组去定晚餐场地,编导说根本不可能,他定的地方都需要提前很长时间预约。于戡把之前许辰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说你们会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吗?许辰听到这番转述,心里骂这小子真是得寸进尺,然而当于戡主动提出要为节目免费拍宣传片的时候,许辰觉得于戡的要求并不过分,很是合理。
和于戡结束通话,许辰继续和沈慧玲沈老师谈后期合作。沈老师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年轻的时候她演柔弱无依的小媳妇,受尽恶婆婆的欺凌却依然忍气吞声,等到了年纪大一些,就转身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贤妻,无论丈夫多么不成器都对他不离不弃,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到了老了,开始演丈夫娘,到这时才终于获得了对男人的自主审美,让那些她看不上眼的男人从她女儿身边滚开。
沈老师演岳母演多了,恨不得自己也有一个女儿,然而她生的是儿子。接到邀请,后续在节目扮演一个丈母娘的角色,沈老师很是愉快地答应了。
在见到谭幼瑾之前,于戡已经把他的所有要求都跟节目组沟通过,并被告知,他们会尽力去做。
谭幼瑾本打算吃了早饭再去赴约,却被编导告知,于戡那组已经在等她一起吃早餐。
谭幼瑾这次见到于戡,因为昨晚刚沟通过,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她很难看到这个人的脸想到他说的“感谢密斯谭带我赚钱。”
大概是她说的“不要太过了”对他起了作用,于戡不再像上次见面说那些让她根本招架不住的话。
谭幼瑾昨晚没睡好,来之前特意遮了黑眼圈,没让疲惫显出来。她看了一眼于戡,到底年轻,同样很晚睡觉,一点儿疲态都没有。
于戡淑对着镜头感激谭幼瑾:“感谢你让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吃早饭。”
好像是她做主让他留下来的,谭幼瑾心想这人又在装了,不过这家餐厅的粥很好喝。
吃完早饭去私人影院看电影,片子是《巴里·林登》,谭幼瑾不知道于戡为什么会选这个片子。她还记得那天的心情,后来好多事都变了,心情倒是没有忘。
于戡告诉谭幼瑾,他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是骑摩托车去看的。
谭幼瑾想,那她和于戡遇到那次,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看。他们是一起坐地铁回来的,那于戡应该也是坐地铁去的。
谭幼瑾的眼睛盯着屏幕,想起之前一个朋友说过判断男人的玩笑话,她说一个人看电影如果因为被剧透就完全就看不下去,那他一定不是个专一的人,因为了解就马上厌倦,反之,一个人如果一部片子能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好多遍,那这人很可能非常专—。她把这话当玩笑听,然而想到于戡把一部片子看上那么多遍,总是想到这句话。
偶尔她会觉得于戡在感情上是个天真的人,如果不是那个陈院长主动提什么红玫瑰白玫瑰,她还不会想起来。那次跟她昨天的约会场面不知怎么有些相似。那时候和于戡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一起吃饭,其间一个女生问于戡“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样,有了红玫瑰就觉得白玫瑰好,有了白玫瑰就开始想着红玫瑰”,那个女孩儿对于戡是有些好感的,否则不会把这个问题抛给他。但于戡并不怎么知情识趣,一脸这个问题很可笑的表情,很斩截地说:“你不知道这人一直喜欢的是红玫瑰那类女人吗?最背着人的时候,去巴黎狎妓都选择这一款。”于戡对小说电影都不怎么喜欢,因为他说他反感黏黏糊糊的男人。不过他却因为这个故事得出了一个一般人都不会得出的天真的结论:一个人要选择他真心喜欢的,才会幸福。
两个人坐得很近,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谭幼瑾又不好换位置,只好坐着。她此时快速瞥了于越—眼,发现他的注意力倒全在电影上,不像她,想别的出了神。
于戡没有告诉谭幼瑾,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就是和谭幼瑾一起。大概是第一次看,所以印象总是深刻一点。那时候刚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出行都靠它,看电影时遇到谭幼瑾,谈着谈着就到了地铁站,又坐过了站,再坐回来,把谭幼瑾送到门口,等她把唱片拿回来,然而没等到,她打电话说唱片忘带了,他仰头看着那家的灯,发现并没打开。他忘了那时候的具体心情,但有一点记到了现在,就是他一定要去谭幼瑾的家里坐一会儿。
从谭幼瑾所在的小区出来,他跑着去地铁站,跑得很快,怕错过末班地铁,坐地铁去电影院,地铁里的人好像比之前少了不少,到电影院门口,他的摩托车还在等着他。回来时天很晚了,罕见地没什么人。
两人就这么看完了一部电影,中间谁也没说话。编导几乎都想站在他们中间,提醒这两个人就不能说点儿什么,否则都是无效素材,到时剪辑师怎么剪?也不知道为什么选这么一部闷的片子,小编导喜欢强情节的,这部看着只想打哈欠。看个爱情片也好啊,到时实在不行这一段还可以配乐渲染一下氛围,这部片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爱情。
出于礼貌,编导一直忍着没去打扰他俩。等到片子完全放映结束,小编导才过去让他们说点儿什么,要不这些根本没法剪进节目了。
于戡表现得很是配合,他问谭幼瑾:“你还喜欢这部片子吗?”
很简单的—句话,谭幼瑾—时却没有给出答案。
“你喜欢夏天这—部还是冬天看这—部?“
他们上次是夏天看的,这次是冬天,谭幼瑾这次还是没有回答,好像这是很难的一部问题。
谭幼瑾看到跑车,很纳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环节,对拍摄好像也不是很友好。
于戡请她上去坐,要载她去看—看风景,顺便拍些照片。
“能不能开慢—点?”
“你不觉得对这车,提这要求有点儿怪。”
“车太快我可能会吐。”谭幼瑾补充道,“是真的,你如果不想破坏你的心情,开慢一点。”
于戡开得很慢,慢到谭幼瑾自己都觉得很慢。
“那你一定不喜欢坐过山车。”于戡想把车开快些,或者请谭幼瑾坐过山车,最刺激的那一种,因为他想听她尖叫,看她失控,他甚至很少听她提高声量说话,她好像—直是那么个声音,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没什么波动。
谭幼瑾笑道:“最简单的那种可以坐。”
于戡—路开慢车,有点儿自嘲地笑,外人看他,一定觉得他有点儿傻。
“你的表情控制很好。”
谭幼瑾说谢谢,她并不觉得是夸奖。尤其于戡说,她更不认为是,她知道好些演员,为了表情好看,从不做大动作,喜怒哀乐都差那么点儿意思.
因为车很慢,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周边的风景,在这种心情之下,于戡的话她并没有觉得是冒犯。
于戡又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谭幼瑾仍是很正经地回答:“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周主任那时真是辛苦,除了上班,还要抓紧一切时间教育她,纠正她弹琴时的表情,母亲对她说:“女孩子不要做这么夸张的表情,不雅观。”
时间久了,对着镜子练习,竟然像把这副表情焊在了脸上一样,好像是天生的。以前别人对她夸的最频繁的一个词“家教好”,她听了总觉得不舒服,觉得这个词用在人类伴侣身上可能更合适。
但习惯训练真是厉害,练成了,改也难了,不这样,简直就像把皮把脸拔下来这么恐怖。开始是脸不对心,现在是心也无波无澜。心情平静当然有诸多好处,但偶尔也会觉得会不会就此降低艺术感受力。只有这时,她觉得要不要谈场恋爱。但这种想法并不会维持很久,因为放眼四周,无人可谈。
车一路开,谭幼瑾看着窗外,她突然笑道:“像你这种人就不需要练习。”
于戡笑着问为什么。
谭幼瑾没告诉他答案。天生做什么表情都好看,才不需要从小练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