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
于戡自从拍网大以来,就只跟一家视频平台合作分账,这家视频平台前阵子做一个新恋综,电影中心的总经理想捧—捧他这个关系户,推荐他去参加,当时还给他画了一个大饼,如果节目有热度,可以考虑投资他做院线电影。他很不识抬举地拒绝了,如今人家从熟人那里得知他上了另一个综艺,怀疑他另找了其他的平台,打电话来试探。
于戡拿起桌上冷掉的咖啡灌了两口,他当时确实不想参加这种节目,一是觉得太假惺惺,二来他的家庭不像谭幼瑾那样单纯,一句话就能概括完,他的家庭背景经不起细究。他身边的人都以为他长了一张被父母惯坏的脸,长在一个不缺钱的家庭,有段时间他甚至也有意让人这样以为。当时知道周主任是谭幼瑾母亲的时候,感情复杂,其中也有点儿弄虚作假水落石出的难堪。其实他也没有故意作假,只是别人这样以为时,他没有纠正,慢慢就成真的了。
但是对着别人的质疑,他只说,以前不上节目,是因为节目里人不对,现在找到了对的人,自然就上节目了。
中间插进他母亲的电话,感谢他送的生日礼物。
于戡很少给他的母亲打电话,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母亲是家乡省台颇有点名气的主持人,对外,他称呼他的母亲为“姑姑”。
于戡爸妈都是舞蹈演员出身,生下他的时候,同样的年轻,同样的美,以及同样的没有钱,并且因为这错误的结合也丧失了在舞团的前途。于戡三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结合是对年轻美貌的浪费,没有产生一点儿经济价值。
最先得知这一点的是于戡的母亲,离婚的时候她依然年轻,依然美,唯一和婚前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儿子。离婚无损她的魅力,依然有很多人追求她,但结婚是另一回事。不过有一个例外,临市一家望族的长子,即使在得知她有儿子之后依然向她求婚,不过前提是她离异有子的事情要瞒着他的父母,否则他父母不会准许这门婚事。
从此,于戡就多了一个姑姑,少了一个妈妈。他归父亲抚养,母亲每月会寄给他抚养费。都是他母亲来看他,一年来几次,而他不知道母亲的家在哪儿。他母亲每次来,他父亲都会让她把钱拿回去,他们不缺钱。当他的面,他母亲会忍着不揭他父亲的短,背地里骂他“你知不知羞,总是花女人的钱,你难道想让你儿子学你吗?”他父亲大言不惭地说:“赚男人的钱就比赚女人的钱高尚吗?我这是正当职业,每一分钱都是我辛辛苦苦赚的。”
他父亲教有钱女人跳舞,闲时和他们聊天,除课时费之外,女人们也会送他礼物。他父亲收的很理所当然,他完全把自己当成服务业从事者,外国不还有小费文化吗?多给的钱和礼物于他就是小费。他这样漂亮又不能靠自己有什么权势的男人,从同性那里收获的除了嫉妒就是鄙夷,温暖都是异性给他的。他父亲利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教导于戡,要多跟女人打交道,女人从来没坑过我,这辈子坑我的只有男人。
这套理论,于戡至今也没找出什么大的漏洞。然而这不妨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觉得父亲的工作和人生观有些羞于启齿。
“钱上面如果有问题,随时跟我说,我帮你解决。”说完又补充,“你给我的钱我都留着,你随时拿去用。”
“还了您就是您的了,哪有要回来的?”
“你何必跟我分得这么清?”
于戡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很难想清,但是还钱的痛快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母亲不赞成他报考电影学院,最怕他当演员,因为当演员就要抛头露面,不知道家庭背景什么时候就会被暴露出来,听了他母亲的担心,他还奇怪:原来他是这么见不得人的吗?
“你要接受采访,说话一定要慎重,不要让人抓住你的把柄。你不知道那些记者,就爱给人设套。”
“您放心,我并没有名到那种地步,没有人关心我的隐私。您老这么关心我,我还以为全国人民都知道我是谁了。”
他自己也不愿意抛头露面,用不着提醒他。在那位陈院长退出前,于戡并没有一定要上节目的打算,他想谭幼瑾应该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喜欢上什么人。但是他退出了,他当然得留下。
谭幼瑾躺在床上睡不着,实在不知于戡为什么突然说要重拍她的短片。是真想改,还是……如果他上大学时说,她大概一定会答应,那时候总觉得他有无限可能的。其实在他当时那个年龄比他做的好、后来很平凡的,她也见过不少。不知为什么会觉得他—定就会冒出头来。
谭幼瑾打开投影仪,选了他第一部 拍的网大看,生平第二次付费观看网络大电影。
她没想到最让她深刻的是里面的—首粤语歌插曲,听到这歌不知怎的,会觉得这歌是于戡对她说的,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上过她教的课。
“见你这么讨厌我
我就快乐很多
被你当朋友 更加苦楚
—秒都怕太多与你一伙
都说过不要修你教那一科
你好尊贵 但我不喜欢你
我不想被你看得起”
电影投在天花板上,谭幼瑾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收到于戡发给她的微信,问她对他有什么要求。这是于戡给她发的第二条微信,第一条是你好,于是她回了两个字:你好。
这次她想了想,回了一句:不要做得太过。
她进一步解释,适度对他很有好处。他还年轻,又擅长社交,应该是喜欢过集体生活的人,肯定是要恋爱结婚的。做得太过,让别人都相信他单方面仰慕她好多年。将来对着另一半也不好解释清楚。
于戡问她:“什么叫做得太过呢?这个过的程度是什么?”
在大街上弹唱这么多遍情歌就算很过了。
“那我不唱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老板,毕竟我能在这个节目赚到通告费,都是因为你不淘汰我。”
于戡的很多话,谭幼瑾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可以跟你音频通话吗?“
“太晚了。"
“就—会儿,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谭幼瑾关掉投影仪声音,接听了于戡的音频通话。
于戡对她说:“我听你的话,不唱了。”于是谭幼瑾听到了吉他声。
这个点弹吉他,简直神经病,晚上恐怕是睡不着觉了。谭幼瑾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电影画面,听于戡用吉他弹亨德尔的《恰空》。她自己熏陶了几年音乐,操作起来不行,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于戡划单得并不熟练,有—种新手的生涩。但能弹完到底是不容易的。
弹完谢幕,于戡感激她道:“感谢密斯谭带我赚钱。”
她回:“不客气。”
“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当然你完全可以不答应。”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我有个片子要用。”
“我没有拍摄经验,你还是找别人吧。”
“只有你的脸合适,当然还有一点,”于戡顿了顿说,“在片子里,这张照片是作为遗照出现的。我知道你不迷信,所以才敢跟你提这种要求。不过你要是有别的顾虑..…"
“好吧。”谭幼瑾想,这种要求确实一般人不愿意答应,但她无所谓,没这个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