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道:“尉昭仪自生了景风公主,便已是左昭仪之位,也就只在我这皇后之下了,陛下还打算怎么加封呢?”
文帝朝皇后看了一眼,笑了笑道:“你这是寻些话来跟朕开心了。仙姬是于阗公主,尉眷又是八姓勋贵之一,安抚封赏自然是要的,也省得他们生异心。”
皇后道:“只要为首的宜都王穆氏不生异心,那便是了。”
文帝却道:“穆庆想让庆云公主跟明淮结亲,这事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你跟姊姊,到底怎么想?”朝清都长公主看了一眼,“姊姊,你怎的不说话?”
清都长公主走到香炉旁,缓缓插香。“陛下何必要灭莫瓌满门?”
文帝淡淡地道:“上谷公主不该生下那个孩子。若是女儿,朕也就罢了,只可惜是个儿子。”
清都长公主道:“这难道还由得她吗?婚可是陛下亲自赐的。”此话一出,文帝和皇后都沉默不语,只见香烟上升,连那弥勒像的脸都模糊不清了。
这时白芷进来了,道:“奚大人回来复命,说要见陛下。”
清都长公主怒道:“叫他走!”
文帝淡淡地道:“就说晚了,明儿再见罢,让他自回去歇息。”
白芷道:“陛下,奚大人说有要事,一定要面见陛下。”
文帝哦了一声,脸色微微有变,道:“告诉他,朕待会就去。”又一笑,道,“苦了上谷公主这几年,也该好好封赏。过几日朕便下旨,让尉眷娶她便是。京兆王那边,自也不能怠慢了。”
清都长公主手里拿着念珠,跪在蒲团上,缓缓地道:“陛下倒还真是想得周到。”
这时皇后低声道:“陛下,我也求你一件事。平原王府中有位王友,他夫人是我从小相识的姊妹。求陛下恩准,葬了他们府上的人……”
文帝哼了一声,道:“朕偏不许。就让他们全家曝尸府中,让所有人都看看逆臣贼子的下场,”
他极少对皇后这般不留面子,皇后一怔,心中气苦,也不等秋兰掀帘,走出了云母堂。清都长公主叫了一声:“霂儿!”起身想追,文帝一伸手,拉住她道:“姊姊,她心软也罢了,你这一回怎么也跟我过不去?姊姊性子最像先帝,向来主张门房之诛,杀人是眼都不眨的。莫不是佛经看多了,却变得心慈了?”
清都长公主道:“陛下杀都杀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挣脱文帝的手,又跪在了蒲团上。
文帝叹了口气,道:“姊姊,是我说错话了。你对我从无他心,我也对你并无芥蒂。但莫瓌,我是一定要杀的,而且一定是要斩草除根。我知道你答允武威长公主的事,但这一回,我是不能容情的了。若不如此,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莫瓌。”
清都长公主闭目不答,继续诵经。文帝看了清都长公主一眼,道:“今儿个也晚了,姊姊也别回去了,就留在宫里早些歇息吧,也陪陪皇后。”便走了出去,问道,“奚武呢?”
那夜下了雨,还下得不小,打得园中残花遍地。文帝见到凌羽的时候,实在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虽说那囚笼之上蒙了黑布,但那雨也够大,凌羽早已浑身透湿,脸色雪白,眼睛闭着,漆黑的睫毛沾满雨珠,闪闪烁烁。
文帝见凌羽腕上脚踝上都戴了镣铐,怒道:“朕不是叫你们别伤他吗?”
奚武一惊,忙跪下道:“陛下,虽说擒住他的时候,他却也没动手,但……但那毕竟是凌羽。到陛下面前,臣怕他……”
文帝无心多说,道:“打开。”
奚武不敢多说,挥手令手下打开囚笼。文帝只奇怪凌羽怎么还昏迷不醒,仔细一瞧便发现不对,凌羽嘴唇都发白,睫毛颤动,显然是痛极了。再一看,用的镣铐竟然是那种内有铁刺的,不由得大怒,喝道:“朕说过,不要伤他的!”
奚武哪里敢再多说一句话,此时凌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见到文帝,呆了一呆,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文帝大喜,忙道:“阿羽,你还好吧?别怕,是在宫里面。”
凌羽想爬起身来,一动却牵动了伤,那镣铐是专锁拿武功高强的犯人所用,一扣上细小铁刺便入肉入骨,凌羽只疼得死命咬住了下唇,汗水涔涔而下。文帝只看得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奚武一剑砍了。凌羽勉强抬了头看他,低声道:“濬哥哥,我……我疼。”
这时林金律一溜小跑进来了,见着凌羽,惊喜交集,叫道:“阿羽,阿羽,你总算是回来了。”
凌羽见了他,忍痛却笑了,看着林金律道:“林爷爷,你……你老了。你的白头发,都变多了。”略一动,那手腕便痛得锥心刺骨,汗如雨下。林金律大惊,道:“陛下,阿羽他这是怎么了?”
“还怎么了,传太医啊!”文帝怒喝道,狠狠瞪了奚武一眼。“下去!若不是你今日也还算有功劳,朕一定杀了你!”
他心知传太医也无用,这镣铐总得要除下来,还得要疼上一番。叹了口气,在凌羽耳边低声道:“阿羽,你忍忍。”
他伸手一掰,凌羽惨叫一声,昏了过去。文帝见他晕过去了,反倒舒了口气,立时把他脚上的镣铐也除下了,只见凌羽手腕脚踝上都是密密针眼一样的伤口,虽然细,却流血不止,有些怕是刺进了骨头。
林金律在旁边简直不敢去看,文帝喝道:“李谅呢?再不到,也不必来了,直接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