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的血水送出殿外, 婉芙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乌发沁了汗水黏到?侧颊。
秋池蹲在床边,握紧了婉芙的手, 不停地擦去她脸上的汗珠, 嘴里喃喃念叨:“各路神仙菩萨,天爷王母,保佑保佑主子, 主子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大抵是娇气久了,生产的疼对婉芙而言太过剧烈, 疼得?她泪珠子直往下流。
她听见秋池在耳边的碎碎念叨, 听见稳婆在一旁着急地让她小些声,省着力气。婉芙尽量控制住,可下面撕裂般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婉芙啜着泪水,下唇几乎咬出了血,殷到?喉中一股腥甜。
“主子,使劲啊, 再?使点劲,就要出来了!”
稳婆焦声催促,婉芙一面哭,一面揪紧了衾被, 咬牙用力,做久了受宠的主子,几近让她忘记了, 曾几何时,也有过这般痛楚。
……
殿外, 一片死寂,在皇上寒声问出那句之后,内殿里?就源源不断传出女子的痛苦的口申口今哭腔,稳婆时高?时低的催促声,所有人都提起了心弦,泠婕妤七个月早产,有人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郭御女下意识咽了咽唾,她没?想过要害泠婕妤么?
既然入了后宫,有谁不想成为皇上枕边最宠爱的人,在这之前,她确实打心眼里?看?不上泠婕妤。即便是圣眷正浓的宠妃,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不过是没?落公府的庶女,府中矮上一头,入了宫,如何能与她们这些嫡女相提并论,平起平坐。
做甚她一个庶女就那般好命,不仅深受皇上宠爱,还?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坐上了正二品婕妤的位子,怀上龙嗣,甚至让皇上为她破例,迁到?行宫避暑。
她心里?是嫉妒的,那隐隐的嫉妒不断滋生,面上笑脸相迎,心里?却是不巴望着泠婕妤好过,最好没?了这一胎,待她容颜逝去,看?她怎么一直霸着皇上,在这后宫立足。
这些阴暗的心思,她不信旁人不曾有过,只是她倒霉,恰好碰到?这桩事,又遭了人算计。
遭人算计……
郭御女猛地醒神,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李玄胤的衣袖,“皇上,嫔妾想起来了,有人推了嫔妾!”她蓦地回头,视线看?向伺候的宫人,最后将目光凝到?了刘采女脸上,“一定是她们其中的人,要借嫔妾的手加害泠婕妤,皇上要相信嫔妾!”
李玄胤眸色泛出阵阵的寒凉,掠过跪了满地,战战兢兢的宫人,声线冷如冰凌,“去殿外跪着为泠婕妤祈福,泠婕妤若出事,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话音一落,不止郭御女一人,殿内所有跪着的宫人都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连声哀嚎饶命。泠婕妤这么久还?没?动静,谁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产,仿若有嗖嗖的凉风,一寸一寸割着他们的脖颈。
陈德海觑了眼皇上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忙不迭指挥小太监把那些主子宫人带出殿,免得?让皇上看?了心烦。泠婕妤生死未卜,皇上也没?心思去纠察这个凶手。那幕后之人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圣宠的泠婕妤下手,可真是不要命了。
好一会儿,内殿里?不见声音,李玄胤沉眼,看?向那扇门。
这时候没?人敢不知死活的说话,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良久,内殿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李玄胤倏地捏紧了扳指,脚步微动,沉甸甸的,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的宠爱太过扎眼,他此时若进去了,他日?无?疑是给她招惹更大的麻烦。
庄妃根本顾不得?外面连声的哭饶,攥紧了帕子,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向内殿。
所有人都屏息凝气,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便是在这时,又一声痛苦口申口今过去,紧跟着就传出婴儿哇哇的哭叫,只听稳婆在里?面惊喜地大喊,“生了!生了!”
殿门打开,稳婆一脸喜色地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泠主子生了个小皇子!”
李玄胤只扫了眼皱巴巴的小人,目光看?向关紧了门的内殿,沉下声,“泠婕妤呢?”
稳婆见皇上冷沉的脸色,哪敢耽搁,紧忙回道:“泠婕妤产后身子虚弱,正在里?面合眼修养。”
听完,李玄胤才彻底放下心,他微动了下僵硬的身子,那稳婆极有眼色地走过来,“皇上快瞧瞧泠婕妤诞下的皇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奴婢看?着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李玄胤接过襁褓,那张皱巴巴的脸蛋泛着红意,刚下生的孩子都是如此,他如今有过几个子嗣,看?多?也就习惯。
那一瞬的嫌弃过去,李玄胤泛冷的眸子触到?这皱巴巴的小人开始渐渐融化,他碰了碰柔软的脸蛋,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朕去看?看?泠婕妤。”
稳婆愣了下,想开口,触到?皇上的脸色,终究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女子产房污秽,男子是进不得?的,虽然泠婕妤已经平安产子,可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对男子仍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