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李玄胤阴沉下脸, 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掷到李玄昭身上,厉声,“好, 你现在?就给朕说?, 你看中了谁!”
陈德海被皇上突如其来的震怒吓破了胆子,两?腿一软,捂着脑袋, 一眼都不敢往皇上?那边看。
前襟的滚珠被折子打得清脆作响, 李玄昭顿了片刻,抬起头?, 直视向高?位的帝王, 这个他自小仰慕敬佩的男人。
“皇兄明知道那人是谁,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皇兄看中了她?,待她?及笄,臣弟本该去余家提亲,她本该是臣弟的妻子。”
李玄胤提起御案挂着的长剑,冷光乍然?, 剑尖抵到李玄昭的脖颈,“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陈德海脸上?大惊,听得瑟瑟发抖,后宫里余家出?身, 又能让皇上?动此?大怒的嫔妃,除了泠婕妤,还有谁?王爷倾慕的女子, 竟然?是泠婕妤?王爷不要命了,泠婕妤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如今怀了龙嗣,若非王爷是皇上?手足,这脑袋怎还能留到现在?!
陈德海趴在?地上?装死,生怕皇上?发现他听见了这件事。
那柄长剑割破了李玄昭的脖颈,流出?鲜红的血。有一瞬间,李玄胤是真的动了杀意。
李玄昭没有躲避。
“臣弟与她?相识不过五日?,可她?如今是皇兄的枕边人,为皇兄生儿育女。她?是怎样一个人,皇兄比臣弟清楚。她?既选择入宫做皇上?的嫔妃,就不会再走第二条路。臣弟心悦她?,但她?对臣弟都是年少的情分,从无男女之情。”
“皇兄在?意的不是臣弟与她?相识,而是在?意,她?从前那般娇俏可爱的性子,因为宁国公府两?年的磋磨,而变得冷漠,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言不由衷,学?会了讨人欢心。”
“皇兄真正在?意的是,她?或许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心悦于您。”
“够了!”李玄胤握着的剑柄轻颤了下,他铁青着脸,收剑入鞘。
“此?事朕当作从未提过,日?后无朕召,你不必入宫。”
李玄昭看着那柄镶嵌宝珠的长剑,慢慢地折下身子,跪到金砖殿宇,“臣弟生性懒散,从未求过皇兄什么,此?生臣弟只?求皇兄这一件事。”
“臣弟知皇兄为君为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臣弟不求皇兄只?宠她?一人,臣弟只?求皇兄莫负于她?,信她?护她?,莫要让她?受屈。不然?,臣弟会后悔,后悔为何没有早日?把她?找到,为何当初没有下定决心,带她?离开这困人一生的皇宫。”
李玄昭出?了金华殿,陈德海趴在?地上?,依旧一动不敢动,皇上?提着那把剑,站了许久,他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大抵是离不开泠婕妤。
今日?这事儿他得把嘴巴闭严实了,想不到泠婕妤和豫北王竟然?是旧识,真真是惊掉了下巴,怪不得这些日?子他总觉得皇上?召见王爷时,殿内总是怪怪的,他在?一旁伺候,凉飕飕的,不禁打哆嗦。
……
婉芙吃了小半碗粥,卧在?床榻里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似是有人托起了她?。她?朦胧地掀开眸子,看见男人熟悉的脸,蹭了蹭趴到男人怀里。
“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确实很晚了,她?吃过晚膳,天已全?黑,又睡了一觉,现在?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
李玄胤抚过她?的眉眼,避而不答她?的疑问,“还难受么?”
婉芙很乖地摇摇头?,雪白的脸蛋在?烛光下透亮娇俏,“不难受,皇上?来看嫔妾,嫔妾就不难受。”
李玄胤被她?逗笑,轻提了下唇线,摸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脸色又淡下来。侧躺到床榻外,将里面的女子收到怀里,“朕陪着你,睡吧。”
天明时分,婉芙从梦中转醒,她?习惯地摸摸枕边,外面的衾被已经凉透,昨夜温柔的男人,仿若一场梦境。她?睁开眼,彻底清醒过来。
千黛掀开帷幔,扶起婉芙,在?她?腰后垫好引枕,脸上?笑意不掩,“一早朝中大臣有事上?奏,皇上?赶去金华殿了。皇上?走时,特地叮嘱奴婢要盯着主子吃早膳,再用安胎药,莫要耽误了时辰。”
这种事,即使皇上?不提,千黛作为伺候婉芙的大宫女,也?会做得周全?。但皇上?提了,后宫嫔妃,不是谁都能得到皇上?关切,皇上?记得这些琐事,足以可见主子在?皇上?心里的重要。
用了早膳,李玄胤进来时,婉芙正捏着鼻子吃安胎药。
那药太苦,难喝得婉芙眼泪止不住地流,簌簌糊满了整张脸蛋。
她?见到男人,十分委屈地撅起嘴,“皇上?,这药好苦……”
李玄胤往她?嘴里喂了一个蜜饯,哭笑不得,“良药苦口利于病,再忍忍,还有三个月就到临盆的日?子了。”
婉芙依旧闷闷不乐。
还有三个月,她?从未觉得三个月这么漫长。
李玄胤看着这张愁眉不减的眉眼,大抵是整日?待在?这屋子里闷坏了。
他捻了捻扳指,“行宫临湖,朕让人去做几个花灯,待做好了,朕陪你去湖边放灯祈福。”
婉芙眸子一亮,环住男人的脖颈,好奇地眨眨眸子,“皇上?怎么突然?对嫔妾这么好?”
李玄胤微怔,稍许敛下眼色,若无其事拍了把她?的额头?,“怀了身子就娇成这样,朕再对你不好,你不得把朕的皇宫给掀了。”
婉芙撇撇嘴,“皇上?是不知女子有孕的艰难,您要是怀了孩子,看您还说?不说?这种风凉话。”
“噗!”秋池忍不住,笑出?了声,倏地,她?意识过来嘲笑的人是谁,吓得一抖,扑通跪倒地上?,一阵心惊胆颤。暗骂自己是越来越没规矩,皇上?与主子的打情骂俏,她?一个奴才显什么眼!
李玄胤脸色黑如锅底,“等孩子生下来,看朕打不打你!”
……
河灯做好,正是盛夏,波光粼粼的湖水平静无痕,婉芙一进来,就看见了在?湖中央漂着的画舫,玲珑珠翠,美轮美奂。
李玄胤瞧见她?眼底的垂涎,颇为头?疼,还好她?有些分寸,没吵着闹着到画舫中游湖,她?如今这么大的肚子,出?了事可怎好。
河灯一一摆开,宫里做的玩意儿,自然?要比坊间的要精致华美。
婉芙挑了个玉兔河灯,扶着身子,慢慢走到湖边。素手一推,河灯入了湖,随着水波荡漾,渐渐漂远。
没过一会儿,陈德海听了小太监的传信,小跑过来,婉芙一看见陈德海,就垮下脸。
没等李玄胤开口,婉芙就先道:“皇上?要忙政务就去忙吧,左右嫔妾一个人也?习惯了。”
李玄胤听她?委委屈屈的抱怨,不知该说?什么,朝陈德海冷睨了眼,陈德海触到皇上?这眼色,不敢抬头?,前朝有事务,他总不能因着皇上?在?陪泠婕妤,就托着不报啊!
“朕忙完就过来。”
李玄胤刚抬步,那人就扑到了他怀里,委屈极了,“嫔妾只?想皇上?多陪陪嫔妾,皇上?可要快些忙完。”
这女子月份越大,就越发得敏感,格外黏他,李玄胤拍拍婉芙的背,眸子一柔,“朕跟他们交代几句就回来。”
圣驾离开,婉芙站不了太久,坐到凉亭下的软椅上?,湖面徐徐吹着凉风,浑身舒坦。
没过一会儿,远处就传来嘈杂的人声,婉芙听着拧起眉心,点秋池过去看看。
稍许,秋池回了凉亭,后面跟着两?个嫔妃服饰的女子。这次来行宫,跟着的要么是宫中老人,要么不是不得宠的嫔妃,婉芙眯了眯眸子,瞧着眼生。
千黛在?一旁提醒,“主子,是刘采女和郭御女。”
“嫔妾请泠婕妤安。”
这两?个嫔妃还算安分,规规矩矩地福了礼。
婉芙让她?们起来,她?身子累,没想跟她?们磨嘴皮子。
结果她?该没说?话,其中一人先跪下来,抽泣道:“嫔妾求泠婕妤做主!”
婉芙仔细去看,才发现她?侧脸有一道红红的巴掌印,发鬓稍有散乱,挂着的步摇晃晃荡荡,几欲要坠下来。
即便是凄惨至此?,婉芙也?没有为她?们二人调解的心思,她?不耐道:“皇后娘娘不在?行宫,你们二人起了争执,合该去找庄妃娘娘,寻本宫做甚?”
郭御女哭得梨花带雨,眼眶红肿了一圈,“昨儿个嫔妾丢了一只?珠钗,好巧不巧就在?刘采女的屋里看见了。嫔妾与刘采女同?住一殿,请了庄妃娘娘处置,庄妃娘娘勒令刘采女把珠钗还与嫔妾,结果刘采女确实还了,可上?面的大红宝石不翼而飞,不是刘采女拿的,又会是谁?”
“嫔妾去找刘采女理?论,刘采女不仅矢口否认,还倒打一耙,说?是嫔妾拿了大红宝石,故意栽赃给她?。嫔妾怎会像她?一样,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嫔妾求庄妃娘娘做主,庄妃娘娘也?拿刘采女没法子,赠了嫔妾一颗大红宝石,就此?了解。可嫔妾不甘心,做甚刘采女偷了东西还什么事都没有。就在?方才,刘采女竟还敢打嫔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