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这是当年薛老将军赠予我,你拿这个去找宁都卫营指挥佥事。若需打点,就从府里账上支取银钱便是。”
姜武沉默地看了看那半块令牌,双手接过,他没想到,老爷竟拿了这块令牌出来。
***
到了府城后。
顾璋便住进了燕老位于府城的一座宅院。
有管家操心大小事,他们能专心备考。
也正是没住在外面的客栈,才躲过了不少腌臜事。
也许是心中压力太大,便滋生了许多手段,下药、取下楼梯一块,使人摔下来。
虎头听到消息,心有戚戚:“小石头你听说了吗?那学子手骨摔断了,没法参加这次府试了。”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道:“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这就是人性。”顾璋眼底翻涌着暗色的情绪,末世里才最见人心。
虎头以为他被吓到了,赶紧过来抱住他,拍拍顾璋的背道:“小石头不怕,有我保护你!我结实,挡在你前面就好了,他们推不动我的。”
他的声音透着点强装镇定的紧张。
顾璋笑道:“行了,不许偷懒,赶紧背书。”
虎头瘪瘪嘴坐回去,嘟囔道:“我才不是偷懒,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考不考得上不一定,但是小石头只要完完整整交了卷,肯定能考上。
如果真有人要害他们的话,他们俩肯定要先保住小石头才行。
外界纷扰,虎头倒是能安心念书。
府试当天。
顾璋高度警觉着,不许任何意外发生。
这份警觉,一直坚持到府试放榜那天。
管家派去看消息的人冲破人海回来,高喊道:“都中了!都中了!”
“小少爷您是府案首,您这位朋友也恰好考中!”
虎头等结果等得心噗噗直跳,这会儿根本不管恰好考中是最后几名,或者可能就是倒数第一,他眼泪一下就飚出来:“我考上了,小石头我考上了!多亏你一直带我念书。”
远处传来沸反盈天的喧嚣声,也全是考没考中的惊呼声音。
激动中夹杂哭嚎。
“我中了!”
“啊——”
“怎么可能没我的名字?”
顾璋心底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管家见他镇定,并未宣泄情绪,提醒道:“这几日府城除了府试外,征兵动静闹得也有点大。”
顾璋看向他:“您直说便是。”
“官府动作向来慢,向下面各个县城传公文,修改户籍册信息恐怕需要些时日,我建议早日拿着官印文牒回县城更为稳妥。”
顾璋脸色一变。
他看着前方激动的人群,拉着虎头就往不远处的官府衙门走:“虎头快点。”
虎头还在傻乐,他考中了:“小石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等官府更新户籍册,你家人恐怕都已经被带走了,咱们要带着盖了官印的身份文牒赶紧回去!”
虎头也吓得失了色。
考生用作证明身份的文牒,上面写了非常详细的个人信息,甚至连祖上三代都写明。
在中榜后,考生可来官府修改功名信息,加盖官印,这是给予考生个人的证明。
他们来到衙门的时候,前面竟然有几个人。
文曲刚刚盖完红色官印,面色焦急:“我正要去找顾贤弟,你打算怎么回去?”
顾璋拿到自己加盖了红色官印的身份文牒,也被问得皱起眉头。
他们来花了六天时间,即使压缩时间,回去恐怕也要五天。
不知来不来得及。
顾璋问:“如果府城这边征兵动静很大,县城稍慢些,恐怕也不会晚五六天,恐怕来不及,文兄你打算如何?”
文曲道:“我学过一点骑术,打算和家丁骑马回去。”
顾璋眼前一亮,快马行军,比马车至少能快一倍。
“我也骑马回去。”
虎头连忙拉住他:“小石头你会骑马吗?”
反正他不会,他只骑过牛,还是慢慢走的那种。
顾璋还真学过,不过就是一点皮毛,有次他看到了姜武的爱马,觉得漂亮俊朗极了,就花时间学了点。
虽然他没骑过远路,但连变异兽他都能制服,不信搞不定普通马匹。
他道:“我会,虎头你别担心。”
听了顾璋的想法,管家吓了一跳,但还是拗不过顾璋,看着他从后院中挑了一匹脚力强的马。
管家道:“有几个家丁也会骑马,我让他们跟保护您。”
虎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他不会骑马,强行跟着也是拖后腿。
宁都府,城门口。
分别前,虎头总是大咧咧笑着的眼睛里,蓄了一层浅浅的泪水,有点哽咽道:“小石头,只能靠你帮我带回去了。”
他把自己的身份文牒交给顾璋。
身份文牒、户籍都是百姓最重要的东西,若失了身份,就成了流民,无法进入城镇。
顾璋擦了擦他的眼泪,将虎头的身份文牒郑重放好:“走了。”
他一身利落的劲装,跨坐在高马上,单手勒马,马儿便调转方向。
他利落地挥下马鞭:“驾!”
枣红色的马儿向远处飞快奔跑而去。
虎头站在马车上远远望着,突然觉得儿时的伙伴变得很高大。
即使面容依旧青涩,也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他转身上了马车:“我们也赶紧走吧。”
官道上,顾璋带着几个燕府的家丁往回赶。
同行的还有文曲、霍问青、一些考生带的书童……
十几匹马在官道上飞驰,扬起一片高高的尘土。
顾璋起初还有些不适应。
他从没骑这么快过,有些不稳,左右颠簸,身子有点摇晃。
风朝着脸上呼啸而来,刮得脸生疼。
他抓着缰绳,不肯减速。
顾璋坚信,没有训不服的野兽,只要比它更狠。
顾璋双腿夹紧,硬是驱使着马儿向前,“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他边骑边和□□的马斗。
他浑身肌肉紧绷,不让分毫,马儿性子也不烈,坚持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变得驯服起来。
顾璋也逐渐掌握了驾驭马快行的要领,越骑越快。
“咱们歇歇吧!”有人直喘粗气地提议,“也让马儿喘口气,吃吃草。”
“行,歇歇!”
“我也快撑不住了。”
顾璋摸摸身下的红枣色马儿,也翻身下来。
他看周围人,一个个都累得不行的模样。
文曲也擦着汗:“顾贤弟,你怎么一点也不累的样子?”
顾璋举起牛皮袋,仰头喝了口水,然后答道:“我平日有习武。”
文曲喘气:“难怪,我之前学过,可没想到骑着踏青,在马场骑,和骑马急行差这么多!”
休息了大约一刻钟。
顾璋等不了,他道:“走吧,白日就这么长,别耽搁时间了。”
他说完就踏上马蹬,单腿一踩,矫健地翻身上马。
双手一拉缰绳,双腿加紧马肚,马儿就配合无比的跑起来,它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似流星一样蹿了出去。
大伙也知道时间紧迫,都纷纷骑马追赶了上去。
一个时辰,有人累得不行。
两个时辰,大伙速度都慢慢降低下来。
三个时辰,已经有人脱力地从马上摔下来。
这才第一天,天还没黑,大伙就感觉撑不住了。
文曲这个提议骑马回去的人,已经累得脸色惨白,双腿发抖。
顾璋弯腰薅了一些草,喂给马儿吃,看着马儿如清泉般明亮的大眼睛,有些喜爱。
燕家的家丁都走过来,面露难色道:“小少爷,大伙身体都有些撑不住,明日恐怕无法如今日般急行了。”
这一天下来,整个队伍都被顾璋震撼到了。
除了最开始那一段,后来永远跑在最前面,像是感觉不到累和痛一样,总把他们越甩越远。
文曲甚至觉得,他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顾璋一声声地——“走吧!”“出发!”“休息够了。”“快点。”
他的腿都在打颤!
浑身上下没有那块不疼的。
顾璋听到家丁的话,皱眉问道:“你们也不行吗?”
家丁面露愧色,他们长年在县城燕府,家主和老爷都远在京城,没什么需要跑腿的差事,武艺也疏忽了不少,实在难以坚持。
顾璋压眉,他也不是没感觉酸痛难受,但觉得忍忍就过去了。
文曲捂着胸口的身份文牒,神色变化,半晌后,他看着顾璋冷着的脸,咬牙上前问道:“顾贤弟心里可有成算?”
顾璋确实心有成算,他道:“按照今日的速度走,后日下午就能到。”